其次这柚子香代表着这地方看起来密闭,但是应当于某处与外界连通。
再者,也是现在最重要的一点。
从一脚踏进这里到登顶,她只看见茶案上有一盏燃至一半的蜡油灯。
那么,在未见天光的情况下,为何这里并不算暗?
冷雨泠眯起眸子,将视线横扫无果后,猛地抬头望向穹顶,在一片寂静中,那里的境况让冷雨泠瞳孔骤缩——一面弧形的镜面从中开裂,密密麻麻的镜面碎片中,无数双虬绿的眸子与自己对上视线!
描述为眸子其实并不恰当,因为下一瞬,一双双手从中伸出,“冷雨泠们”便实实在在地将冷雨泠扯入镜子裂隙中。
镜中仍不能使用内力,面对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对手,冷雨泠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否会交待在这里。
但下一瞬局势便发生了变化——对面的人群逐渐浓缩到了一个个体里。与此同时,其气势随着人数的减少而迅速攀升,大气逐渐凝滞粘稠,让冷雨泠呼吸变得滞涩起来。
对方起码有初合质的实力。
这时,对面的“自己”咧嘴笑了:
“你怎得将七情全部封印了?这不是显得这场试炼有失公允。”
面对冷雨泠不改的神色,祂接着自言自语道:“我虽是按规矩行事,但哪怕封闭五感也做不到剥离七情,你这身上倒是费了好大的手笔。嗯……是那位的话也倒可以接受了。”
“小女娃,我不欺负你,我比你多了七情,这场比试我便封闭我的一感,你来说封闭何处?”
虽说听着自己的音色以完全不同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颇显怪异,冷雨泠也并未分心去思考旁的问题,而是直接答道:
“触觉。”
“触觉?好一个触觉。”只见祂摇头笑着随手施诀,刹那间冷雨泠感知到的威胁便少了两分——但也仅仅是两分。
丢了触觉,祂便无法知我招数虚实。冷雨泠最初是如此设想。
但真开始过招之时,冷雨泠便知道自己错了——对方显然不仅仅是比自己“多了”七情。
她忘却了一点:对方为何能有原主都难辨真假的复刻容貌。
在这镜内天地中,祂显然不仅仅是复刻了自己的容貌,而是一同复制了自己的武学。
祸兮福所倚,冷雨泠这一战,不会面对未知的招式,而福兮祸所伏,在招式几乎一模一样的情况下,对方根本不存在不能辨认自己招式虚实的情况,而在此基础上,对方的策略可以说与自己天差地别。
其出招章法不在稳,而在险。
虽然二者只能选择近身肉搏,但是都在武术中取变化一道的情况下,冷雨泠每一招式都给自己留下了十足的退路,走的是虚实相生之道;祂则选择杀招禁出,直奔命门而去,同时每一招都会留下明显的破绽——这是生死之间的险招。
现在冷雨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陷入守势,二是以杀招对拼。
二者的优劣都十分明显:前者会陷入到对方的进攻节奏中;而后者则会在增加胜率的同时增加被对方一击毙命的概率。
眼睁睁看着对方全然使出十成十的杀招,冷雨泠率先选择陷入守势。
且看这周遭劲风阵阵,碎光星星,她要留得青山在,祂要十步杀一人。
在愈发紧密的杀招之中,冷雨泠想要比拼耐力的心思逐渐消失,原因无他,对方愈战愈勇,且招式完全没有松懈的迹象。
她有些茫然。这……便是拥有七情的自己吗?虽然不能够模仿,但是她隐约感受到了一种锥心的刺痛感,这好像是——战意。
于是她在这痛苦中清醒,战意或有机会让躯体突破自身的极限,而无情者亦有无情者的优势所在:
那便是不会被自身影响对局势的判断。她在守势与杀招之间,选择了伪装。
祂能看穿我的招式,但看不穿我的计谋,或者说自以为看得穿我的计谋,亦或者说我自以为能不被对方看穿自己的计谋。
冷雨泠如此思索着,与其说这是一条全新的道路,不如说这是在藏书阁间训练出来的赖皮战术:
先顺势而为让对手适应自己的闪躲节奏自以为找到破绽,而后杀个措手不及。
至于为什么训练出来的是这种战术,自然是因为对方强于自己,而自己只能一次次挨打之中磨出来的心理战。
姜无易教会她无规律闪避,而那位不知身份的高人则教会她如何主动掌握自己的动作——不是依靠本能与肌肉记忆,而是让思考加入到战斗当中。
使用直觉并不意味着放弃逻辑,而必要的逻辑可以让胜利的天平向己方倾斜。
于是她故意将自己的闪避动作固定为侧方闪避。在二十来招交手后,迎面而来的又是一个奔着左腮而去的肘击,但冷雨泠放弃了一直以来使用的摇闪护腮,而是直接选择利用自己的柔韧性下腰的同时撤步顶膝!
一个漂亮的顶膝!将对方欲接上的重摆拳直接扼杀在摇篮中,只要这个顶膝能够命中对方下颌,那么这场决斗的胜利几乎毫无悬念地属于冷雨泠。
面对这个成败瞬间的“冷雨泠”也恰到好处地露出慌乱的神色。无情之人最是好骗,自己稍将战术固定,她就毫无悬念地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