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帆得出结论后又躺回了原处,低声安抚道:“兄弟别失落,离魂夜游之症虽然罕见,却也有缓解疗愈的法子,我既然害你丢了饭碗,定会补偿你。”
晓得他自身难保,乞丐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简单“嗯”了一声,接着问道:“我们要怎么出去?”
“等人来接我们。”段重帆淡定得很,丝毫不慌。
“你在外面有认识的人,能将我们保出去?”
段重帆打了哈欠,道:“别多想,今夜好好休息,若明日巳时没人来接,那就再想其他办法。”
“故弄玄虚。”乞丐低声嘟囔一句,挪动身体,躺道唯一一处被月光照耀到的枯草上,翻身面朝段重帆后,再度沉沉睡去。
第二日,段重帆是被乞丐叫醒的,他慢悠悠地摆手,翻身又要睡过去。
乞丐也不勉强,坐到他身边,简单道了一句:“巳时已过,人没来。”
段重帆缓缓睁开眼睛,醒梦片刻,嗓音带着困倦沙哑,“哦。”然后他拿出来了一只钱袋,在手心里掂了掂,哒哒的轻碰声传出,显然装着不少银两。
乞丐跟着段重帆跨过官府衙门的门槛,斟酌片刻,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说的其他办法就是拿钱办事?你不是乞丐吗?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段重帆为了找到简南,可是做足了准备,他如今修为尽失,体力还不如寻常人,而有钱在手,天下无路不通。
“谁说我是乞丐?”他脚下一停,揪起自己的衣领,回身朝乞丐抖了几抖,反将上边干涸凋零的尘土扬下,呛了自己一鼻子灰,“咳,咳咳,你可知这衣服是由何种布料制成。”
乞丐摇摇头,坦率道:“你要是想显摆,就找错人了,这布料在我眼中和普通衣裳只是颜色不同罢了。对无慧眼之人来说,蒙尘的明珠就是路边的石子儿,更何况是在泥浆里泡过的好料子。”
“你这话应对那几名奉德宗弟子说。”
“奉德宗?那三名仙门弟子?”
“是啊,你不记得了?”
乞丐点点头,道:“不记得,而且我为何要同他们搭话?我又不喜欢他们。”
这还是段重帆遇见他后第一次见他露出分明的喜恶情绪,
既然他不喜欢,那他不提就是。
段重帆斜目睨了他一眼,捂嘴打了个哈欠,“也是,你那日都闲得梦游了,年轻就是好,入睡快还起得早。我要回刘府,兄弟你打算去哪儿?”
闻言乞丐朝他这边迈来一步,“我也要去,同你一起在刘府闹事惹祸,我自然要向管家伯伯致歉。”
“……”段重帆无法反驳,只道:“那就一起吧。”
可还未接近刘府,他们就遇到了一行神色慌张惶恐、步伐紊乱匆忙的人,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
错身时段重帆听到他们的议论:
“快走快走,这几天记得回家都绕开刘家走,沾上晦气会给自家招来祸害的。”
“真晦气,怎么无缘无故死人了呢?官府捕快也不赶紧把尸体抬走。”
“镇子上的人向来安分守己守分寸,就这刘家人搞特殊,早就定居云城了,却每年都要回来祭祖。这下倒好,灾祸先从他家起来,若到时蔓延整个镇子,我看啊,积德再多也得亏损没咯。”
那些人边走边骂,大善人的美名在恐慌加持下如同过眼云烟,除了碍眼恼人以外,别无他用。
“死亡会蔓延吗?”乞丐回望着走远路人,状似随意地问道。
“得看是怎么死的。”段重帆漫不经心地望向刘府上空,原本冲天的黑气几乎凝实成了黑卷风暴。
他转头和乞丐对视一眼,默默加快脚步,快走到刘府大门时正好碰见几名捕快抬着白布盖着的尸体离开,门边还站着两名刘府下人。
乞丐正要过去,还未抬脚就被段重帆拉到一旁。
鉴于昨夜惹得管家不快,大概是无法从正门进去,段重帆拉着乞丐再次来到熟悉的墙角,蹲下身后抬头冲乞丐扬扬下巴,示意他往上爬。
乞丐却一改旧态,主动请缨,“这次要不换我垫在下边?”
段重帆叹气摇头,他如今魂体和肉身尚未契合,时常体力不支,时不时就倦怠发困,“你太瘦了,承不住我。你上去后拉我就行,这次可千万注意不要掉下去了。”
“好。”
两人到了墙内,乞丐问道:“你昨天才说厉鬼发难,今日就有了死人,真让你说中了,那你可知道死的是谁?”
“应当是那名假道士。”
“从何得知?”
段重帆侧头一脸「我大发慈悲」的神情看他,解释道:“奉德宗有三名弟子,若无辜枉死一人,另外两个断然不会安分地守在府中,若是刘府出事,这些下人不可能面无表情。”
“你昨夜进府是想救人?”
“本来我不在他也能活下来,但那几名奉德宗弟子…多说无益,跟我来。”
乞丐应了声“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只是这次他们不像上次那么鬼鬼祟祟,生怕被人发现。
段重帆经过上次就知道如今刘府上下并无多少人,那些捕快离开后,只怕人手更少了些,便懒得躲躲藏藏。
乞丐发觉他们去的方向和此前不同,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刘小姐的闺房。”
乞丐愣在原地,不解道:“你去哪儿要做什么?”
段重帆自顾自地往前走,自顾自地说道:“据方才的路人所言,刘老爷和刘小姐他们应是回镇祭祀,只是暂住几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所以...”
乞丐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无甚不悦,还是跟了上去,打断他的话,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这厉鬼是鸠占鹊巢?假道士阴差阳错撞上了?”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