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魔修显然是使了全力，树枝被砍断，眼看就要得手。
可他快，有人更快。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一只惨白的手死死握住刀刃，即使他再加力气，短刀也无法下移分毫。
段重帆压低嗓音，加上他如同看着死物一般的眼神，氛围显得格外阴森恐怖，“你到底是谁？”
魔修喉结一滚，「咕嘟」咽了咽口水，面上表情僵硬如同尸体，嘴唇分外不自然地动了动，“你先说你是谁？”
段重帆听他声音异常沙哑，眉头一皱，五指一手，被他掐住的短刀嗡嗡作响，冷笑道：“我看你是分不清眼下形势。”
“你…”魔修声音颤抖，显然十分害怕。
段重帆一手抓着刀刃，强势将人拉起身，神情不耐，警告地「嗯？」了一声，“你什么…”
话没说完，就看到有什么东西疾速飞向一旁的乞丐。
段重帆阻拦不及，怒骂道：“你不想活了！”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朝魔修面上一抓，可刚扣住五官，他的身形猛地朝下一坠。
不对劲！
段重帆心感有异，当即用力一提，但魔修就像毒蛇蜕皮一般，从这外壳内脱出后，冲向他另一只手握住的短刀。
速度极快，加上山林光光影暗暗沉沉的，段重帆只来得及偏头看去，竟是一毫无血色的人形物体，面容青灰僵硬，双眼外凸到几乎快要掉出眼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目光瞟了他一眼，张嘴咬向短刀，险些咬到他的手指。
段重帆被这股力道带着斜身倒去，短刀脱手，又被这非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站稳身后搓动手臂缓解片刻，又看到手上的人蜕，“喝！”地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朝旁一扔。
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
这时“呜呜”声响传来，段重帆这才意识到乞丐似乎中招了，“二弟！！”
“二弟！你怎么样？”他快步赶到乞丐身边，只见他全身被什么东西覆盖住，触感和方才他从那贼人面上扯下的东西极其类似，光滑又有韧劲，还隐隐有一股恶臭。
但这东西似乎不太透气，乞丐呼吸不过来，身体挣扎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
“二弟莫要着急，马上救你。”段重帆说着以手为刃，轻轻将这物件割开，把他从里面撕出来。
乞丐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边咳边喘。
段重帆不由得松了口气，还能呼吸，说明还活着。
可一阵浓郁的血腥气冲入鼻腔，低头瞧见他胸前黑色一块，反应过来那是被鲜血浸湿的，当即脸色一冷。
倒出一枚丹药喂给他后，轻声安抚：“二弟先吃药，我马上去替你报仇。”
他说这话时眸色黑得发亮，冷光直射而出，十分骇人，正欲起身，却感受到一阵拉力，低头看去，是乞丐扯住了他的衣摆。
以为他担心自己，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你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
这时身后传来高声呼唤：“他们在那儿！！”
段重帆一惊，方才他太过关注乞丐的状态，加上死怨之力尚未化解，竟没察觉到后方有人过来。
还好没飞出去，不然他还真不好解释。
脚步声越来越近，段重帆坐到乞丐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来人迅速跑到他身边，道：“幸好来得及时，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没事，”段重帆发现他后边还跟着一群人，看衣着也不是他所知道的仙门中任何一派，“敢问阁下是…”
“我们是云城派来剿匪的官兵，寨中山匪已经被带走，你们可以安心了，我找个兄弟把你送回去。”
“那就好，真是翘首以盼啊，我见到那贼人往这方向逃走了，你们若是要追一定要小心。”
“好，我们这就去。”随着这名官兵的指挥，其余人都顺着指引的方向追了上去。
“多谢大人，我们这便离开，”段重帆站起身，对乞丐说道：“二弟，我扶你起来，慢些，不着急。”
“什么二弟？哪儿有人？”官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探头朝他仔细看去，这才看到他身边的黑影轮廓竟然是个人。
“咳咳。”乞丐忍不住又咳嗽了一下，顺势提醒了自己的存在。
官兵被吓得浑身一抖，可对乞丐上下打量一眼后，脸色霎时变得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惶然惊声道：“这是什么东西！！”
段重帆只当他被吓到，无奈叹了口气，“我二弟只是长得黑，并不会伤害...”
谁知乞丐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还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连忙回头看去。虽然仍看不清他表情，却能明白他在示意自己向下看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看还行，一看吓一跳，心脏猛地收紧。
方才裹住乞丐的东西并未全部剥离，紧紧贴在他腰腹上的赫然是一张人脸！
他联想到他当时喊得那句：“死…”，这才反应过来：逃跑的魔修面上表情僵硬，乍一眼看去，压根不像活人。
“嗬”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响起，乞丐扣紧了他肩膀，指着自己腰间的人脸，“他，他动了。”
人脸缓缓蠕动着，仿佛在吞咽什么东西。
段重帆神色霎时变得凝重，忙伸出手，「斯拉」一声，一把扯下附着在乞丐身上的东西，扔到地上。
这人脸甫一脱手，就干瘪了下去，再次变成毫无生气的模样。
这是为何？
段重帆看着地上的人蜕陷入了沉思，脑中零散的回忆碎片终于拼凑完成。
难道？他猛地回头朝那人逃离的方向看去。
而一旁的官兵都快被吓傻了，另外的官兵走上前来，要将他们带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寨子。”
段重帆却一把将他揪到自己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官兵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
段重帆语速加快，焦急地说道：“情况不妙，这些人蜕以生机或者死怨为食，去追捕的人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人蜕？人蜕是何物？”
段重帆指着地上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是人皮。”
「咕咚」一声，那官兵咽了咽口水，“你怎么知道？”
段重帆用力拍了拍官兵肩膀，苦口婆心道：“别耽误时间，快去吧，就怕去晚了，会有生命危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官兵点了点头，道：“好，好吧，我这就去。”
另一名呆在原地的官兵也回过神，前后左右踏了好几步，不知该跟着谁。
段重帆帮他决定，“你们俩一起去吧，我和我二弟可以自己回去。”
“哦哦，好，好。”说完他便跟了上去，冲着前边的人喊道：“你走慢些，我害怕！！”
乞丐顺着段重帆的力道往前走了一步，腿软趔趄，几乎跪倒在地。
“先站稳，”段重帆说完蹲到他前边，“上来吧。”
乞丐看着他的后背，因喉部受伤严重，嘶哑着嗓音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背你，走得快些。”
“可是…”
“快点上来。”
“好吧。”乞丐趴到他背上，被他把住膝弯背了起来，温热自他后背传出沁入胸口，让他昏昏欲睡。
段重帆担心他受了惊，为转移他注意力，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你是我背过的第三个还是第四个人。”
乞丐想想自己承了他的恩，虽然嗓子疼，但还是回回他，便问道：“那你背的第一个人是谁？”
“我妹妹。”
“第二个呢？”
“我师弟。”
“第三个呢？”
“……”段重帆没有回答，乞丐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当他不记得了，随后听他反问道：“你看清魔修的长相了吗？”
“咳咳太黑了，我没看清，但是很奇怪。”
“哦。”段重帆淡淡回了一句，心道：这魔修会制造人蜕，即使看到了，也不一定是那人的真容。
“但他问了我一些话。”
“什么话？”段重帆来了点兴致，心道也许和他的身份家世有关。
乞丐理了理嗓子，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他问我，咳咳，问我是不是段重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