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南并未抬头,低声答道:“写信。”
“什么信?”
简南似有些犹豫,并未解释。
而段重帆打了个哈欠,等着他回答,可等待许久,简南还不抬头看他,莫名的烦躁不耐之感从心底滋生。
于是又问他:“春日尚寒,你今日为何不关窗户?”
“你不走正门,窗户破损就得修补,倒不如一直开着。”简南仍未抬头,声音略显沉闷。
段重帆听到这儿,以为他不愿回答方才的问题却要责怪自己,气恼地“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几颗小石子,一股脑地用力往书桌砸去。
彼时他已在段启泽的指导下开始基础修炼,那些石子砸到桌面后几乎是迸射而去。
正巧简南抬头冲他微笑道:“反正你每日都会来,我开着等你…啊!”
偏偏今日石子异常尖锐,反弹后直冲他的左眼而去。
段重帆察觉到不对时已来不及阻拦,他的惨叫声让他心尖一颤,迅速跳下围墙后,从窗户翻到屋内。
看清屋内景象后,倒抽了一口气。
毛笔在信纸上滚了一圈,又落到地上,字迹被晕染得一塌糊涂,墨汁溅了一地。
简南一手捂紧左眼,一手扶着书桌,血色全无的嘴唇咬紧,疼得几乎跪到地上。
他的肤色本就雪白,此时疼得厉害,脸色又白了几分,自他指缝之间淌出的血色淌到脸上,正如沾染墨水的白纸,鲜明得触目惊心。
“简子辰,你怎么样?”段重帆慌乱地问道,双手在即将触碰他的瞬间又收回,想碰又不敢碰。
“呃…疼…”简南声音惶恐又透露着巨大的痛苦,他用扶着书桌的手抓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他肩上。
段重帆这才把手放到他的后背,清楚地感知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知道他很害怕,和他自己一样。
眼前的一切让他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感觉,一样的惊吓慌张、惶恐不安。
“我去,我去找严庆。”段重帆想起他将严庆他们都安排在了院外,正要起身出去,却被他压住肩膀。
“唔…不,不用。”简南低喘着说道,“你先,呃…先把我扶起来。”
“好,我带你去找他们。”段重帆急忙扶着他起身,带着他走向房门。
可刚到门口,简南就停了下来,转头对他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出去就行。”
段重帆怔了一下,转身看向他,这才注意到他右眼一直在流泪,霎时胸口犹如堵塞郁结一般,让他喘不过气,缓缓问道:“为何?”
“你快回家。”简南并未同他耐心解释,只是伸手将他往后一推,转身拉过房门把他关在了房里。
这时段重帆才看清他左眼的伤势,他半张脸上都是鲜红的血液,眉上一寸以及眼尾各有一道伤口,最严重的是眼睑上的一道,几乎将眼皮整个划开,不知他眼球情况如何。
等他关上门后,他待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记得自己在屋中待了多久,只记得窗边书桌和地上一片狼藉。
原先的信纸被鲜血和墨水浸染,已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地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和墨渍。
他翻上墙头,魂不守舍地回了家。
裴芳看到他后惊道,“怀星,你怎么了?”
段重帆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襟上的血迹,惶恐不安的情绪再难压抑,他望向裴芳,瘪嘴大哭:“娘亲!我…我好害怕。”
裴芳不知他为何如此,心里如同被利爪挠过一般,疼得发紧,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自家儿子哭得如此凄惨。
第一次是他五岁见到简南后,嚎啕大哭了一整天,当夜还发起了高烧。
可如今又是为了?
“简南,简子辰…”段重帆哭得抽噎不止,压根无法说完一整句话。
又是因为简南?
见他哭得停不下来,背后也哭出了一层热汗,裴芳忙将他引回房间,抱在怀里安抚,同时也让马皓去简府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日段重帆在裴芳耐心安抚下陷入沉睡,却大病了一场。
等他康复之后,段启泽和裴芳已知晓那日在简府发生了什么,他们并未责怪段重帆。
只有裴芳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怀星,你以后别再去找子辰了。”
段重帆闷声回了一句:“好。”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简南身体康复前的日子,他又和叶云天他们玩到了一处。
直到叶云天说了那句“听说那汤药罐子的眼睛要瞎了”,段重帆幼时第一次动手打了人,以往夫子对他的评价是:“可造之材,却心思不正。”
如今又多了句:“顽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