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兰岳气得失去平时的镇定,呼吸都变得急促,仿佛对任锐恨之入骨。
啾啾被他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抬头张望片刻后,默默地伏回乞丐颈侧,在他下颌处蹭了蹭。
魏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自然没有插嘴的机会,在一旁坐着,听这群大人你来我往地说话。
柳昊似乎早料到温兰岳的反应,对此淡然以对,恰当些说,是让他恣意发泄情绪。
反倒是李鹤雯来安抚他,“兰岳,菲依既然提起此事,说明她已采取措施,留仙城与云城相隔千里,你再着急气恼也无济于事。”
魏菲依点点头,“我已告知妙天阁,妙神大人已派人前去追捕,眼下并无其余进展。”
温兰岳听了这话,提剑便要走。
沉默许久的柳昊终于开口:“兰岳,魔修与刲皮出现时机如此接近,也许其中有所关联。”
温兰岳站定脚步,并未回头,压低嗓音道:“有何关联?”
段重帆仔细品了品柳昊的话,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正要插嘴就听李鹤雯道:“这两位兄弟不是两次都在吗?可以问问他们。”
闻言温兰岳看向意识清醒,身体康健的段重帆,眼神仿佛在说“我耐心有限,你长话短说”。
段重帆顶着他火热的目光,干净利落地否认:“我不知道。”
这时魏菲依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开口补充道:“我带人到猛虎寨时,那些匪贼全都被绑住,仅凭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制服那么多莽夫?
“而且猛虎寨后山林内枉死者无数,死怨却极其稀薄,据那些匪贼所言,你似乎在寨子里做了些事情。”
“据后山的幸存者所言,彼时刲皮本想对他出手,却被一道光罩挡了下来,那人并不会防御法术,在那之前,他仅和你有过接触。”
矛头掉转得太快,段重帆思绪成了一团乱麻,心道:“我当时没想到你会来,更没想到魏灿会出现在那里。难怪此前都默不作声,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面上不显山水,只流露出适当的紧张慌乱,胡说一通:“我天生神力,所以能制服那些匪贼,对魔修,还有兽化是半点不知。
“至于您说的死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下并不知晓,进林子里只是去找我二弟,更不晓得那劳什子光罩啊什么的。。”
“那你为何会晓得人蜕吸食生机?”
“我平日喜欢看些志怪小说,还常去茶楼听书,那说书先生爱引经据典,我也就听过,谁知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温兰岳接着追问:“那你没有见到刲皮?”
段重帆诚实地点点头,“在林中有见到,但我赶到不过片刻,云城卫兵也陆续赶来,那人被吓得落荒而逃,我压根没看清他的长相,如今听仙长你们提起兽化和魔修,我才知自己和二弟是勉强逃过一劫。”
听他多次提起兽化,魏菲依不再说话,关切地看向身边的傅念望,以防他有任何不适反应。
而他依旧握着她的手,注意力几乎全在厉鬼娃娃身上,还时不时地摆弄啾啾的尾巴,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
李鹤雯手中把玩着茶杯,其中茶水并未倾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若静止一般。
她听段重帆狡辩许久,眼中除了戏谑,竟还透露着几分欣赏,她好奇问道:“那你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制服那些匪贼?偏要等到山里?”
被人冤枉,自会急于辩解。
段重帆刻意加快语速,语气急切道:“他们人多势众,且周围那么多无辜百姓,我自不敢随意出手,在寨子里观察几日后,趁着半夜三更,他们熟睡之时,才行动偷袭。”
他这些话并非毫无道理,但想要说服他们几人却远远不够,
李鹤雯却突然转移话题,问他:“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段重帆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张嘴感觉喉咙一噎,心脏猛地揪紧,鼻尖涌起一阵酸涩之意,还没来得及清嗓平复情绪,傅念望倒先开了口。
“鹤雯,你们为何要逼问竹星?他当时和大仙一起出去的,我在原地守着娃娃,过了没一会儿,外面就好多人在喊叫,然后…”
他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场景讲得绘声绘色,说着还一把揪过旁边的厉鬼娃娃,举到面前,蹙眉担忧道:“娃娃还一直不回应我,我担心他害怕,一直在哄他,他现在也是,害怕得不敢说话。”
听起来像是在替段重帆解释。
段重帆本人听完心中毫无感动可言,只想捂住他的嘴,求求他别说了,但他偏偏不能这么做。
温兰岳跟着瞧了眼厉鬼娃娃,回到桌边,把长剑放到桌面,砸出一声轻响,冷目直视着段重帆,问道:“所以大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段重帆梗着脖子,神情倔强,表示自己不服气的同时又担心乞丐,抬脚走向床边,“话里话外说了这么说,魏姑娘,我二弟伤势如何?”
他一边询问一边暗中打量这处结界,想找找可有任何破绽。
李鹤雯虽然平日喜欢逗玩师弟师妹们,显得不太着调,可在其他方面却相当靠谱。
段重帆看了结界许久硬是没能找出一处破绽。
魏菲依轻声回道:“他受了内伤,但并无大碍,这几日记得按时服药即可。”
“那就好。”
温兰岳耐心消耗殆尽,起身走向他们,柳昊也跟着站起身。
段重帆心道不妙,难不成要屈打成招?
啾啾乍然「啾啾」叫了两声,几人抬头看去,眼前白影窜动。
就在所有人愣神之际,啾啾叼着厉鬼娃娃,爬到他们围坐的桌上,松开娃娃后,还冲柳昊摇起了尾巴,似乎在等待他的夸奖。
厉鬼娃娃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被叼进来,贴上桌面的瞬间还抽动了一下。
段重帆看得目瞪口呆,耳边仿佛能听到他的崩溃尖叫。
事发突然,啾啾的行为短暂地干扰了在场众人的思维。
只有柳昊轻笑一声,伸手柔和地顺着啾啾的头顶一直摸到它的尾巴,啾啾还低低地“嘤”了一声。
温兰岳目不斜视,继续往段重帆走来。
而李鹤雯饶有兴致地看着厉鬼娃娃,称赞道:“嗯,这娃娃倒是别致。”正欲将娃娃拿起来。
许是觉得逃脱无望,加上李鹤雯的魔爪已伸向自己,厉鬼主动跳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别逼我大哥!是我…我,我是一只鬼。”
厉鬼话语一出,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温兰岳也停下了脚步。
段重帆崩溃地抬手捂脸,心道:“三弟,你要真想保护你大哥我,能不能站在我前边,别躲在我背后。”
而且他们还在口头询问,说明仅是怀疑,事情尚未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厉鬼战战兢兢地躲在段重帆身后,心想:“温兰岳都没有对我动手,其他人应该也不会伤害我吧。”
“嗯,确实是一只厉鬼。”
谁料,一道沉着女声在背后响起,厉鬼吓得大叫出声,“啊啊啊!”
那李鹤雯竟瞬身来到了他身后,还凑近了盯着他瞧。
他可是摆出了他见过的最丑的死状,为何她不害怕呀!!
李鹤雯扣住厉鬼肩膀,把他吓得鬼形不稳,抖出了残影,而她搭在他肩上的手稳若泰山,并未受到丝毫影响,是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他。
厉鬼不敢动弹,委屈又害怕地戳了戳段重帆的后背,“大哥…”
段重帆似乎有所察觉,他叹了口气,回身与李鹤雯直视,“我二弟理智尚在,他不会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