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帆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分毫不显，“除此之外，村里可还有其他异常？”
葛老沉思片刻，斟酌着问道：“道长可会驱鬼？”
“那自然会，驱鬼除邪、符箓、阵法，样样精通。”
葛老瞬间喜笑颜开，连连叫好，“那就好，那就好，在发生这些事之前，曾有人在村里见过鬼火。”
“鬼火？在何处遇见？”
葛老转了几圈，指着西北方向，道：“就在那边的一处荒宅。”
“我稍后去看看。”
段重帆向葛老告辞后在村里悠哉悠哉地晃了几圈，正要去荒宅，却发现天色已暗，想到乞丐今早脸色不佳，决定回去看看他的情况。
走到小院门口，就隐隐听到梁凡和乞丐相谈甚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前方梁凡背上背着乞丐，身边跟着若琳，正朝小院走来。
梁凡偏头看着乞丐，羞涩地笑着，而乞丐也浅笑回应，画面十分和谐。
反倒是小若琳率先注意到他，娇声唤他：“道长哥哥，你回来了！”
闻言梁凡也瞧见段重帆，快步走到他身边，道：“双道长回来了，村里情况如何了？”
段重帆注意到乞丐在见到自己的瞬间就收起了笑容，原本畅快舒爽的心情再次变得烦躁。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应梁凡，冲若琳微微一笑，刻意略过乞丐，道：“村里的情况我已大致了解。你怎么带着若琳出去了？”
“双道长，我们先进屋吧，仰月的脚崴了。”
段重帆长眉一拧，看向乞丐裤脚，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梁凡就背着他进了院子，回了房间。
“我先去找药油，替他揉揉。”
“不必了，”段重帆将正要离开的梁凡拦下，道：“我这儿有…”
话未说完，梁凡就拿过他手上的酒瓶，放到床上，将乞丐的裤脚往上一撸，露出一截瘦弱白皙的小腿，脱下鞋袜后，青紫肿高的脚踝暴露在眼中，看着属实触目惊心。
段重帆瞳孔猛地一缩，心下腹诽：“怎么这么严重？”
梁凡把药油倒在手心，双掌揉搓发烫之后，覆上他的脚踝，暖心提醒道：“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乞丐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神情不安地点了点头，叮嘱道：“你，你尽量轻点。”
“好。”梁凡嘴上这么答应着。
可他手上刚使劲，乞丐就感觉自己脚踝好像要被碾碎一般，身体猛地一震，疼得他面目狰狞，额角青筋暴起，想要抽回腿，却被他拉了回去。
无法反抗的他只能痛呼出声：“嘶…疼，你先停下来。”
梁凡手上动作不停，“是会有点疼的，仰月你先忍忍。”
若琳爬上床铺，道：“呼呼就不疼了，我给哥哥呼呼。”说着凑到乞丐腿边，还没呼出一口气，就捏住了鼻子，嫌弃道：“药油味道好冲啊。”
段重帆抱着若琳，把丢到一旁的厉鬼娃娃塞到她手里，安抚道：“哥哥带你去别的房间玩好不好？让娃娃陪着你。”
若琳捏着鼻子，仰头看他，朝他伸出双臂，“那道长哥哥你抱我去吧。”
“好。”段重帆抱着若琳离开了房间，没过一会就再次返回。
这时乞丐已疼得侧倒在床上，右手揪着腿侧的衣服，左手握拳，手臂架在枕头上，把脸埋在里面，咬紧牙关把哀叫强忍了下来，却还是会发出哼哼唧唧的痛呼声。
段重帆本想的是要揉开淤血，疼些很正常，但在听到他痛苦的声音后，心里本来只有烦躁，却不由自主地变得紧张起来，更感觉堵得慌。
他下意识地踱步上前，故作轻松地瞥了他一眼，却不经意间看见枕头被滴滴答答地濡湿了，他的十根手指都用力到发白，小腿肚也一抽一抽的，显然是疼狠了。
心想：梁凡身上肌肉精瘦，平常干的都是粗活累活，没少被风吹日晒，自然力气大些，也更耐疼，手上用力也许没个轻重。
他立刻走到梁凡身边，一手按上他的肩膀，轻声道：“让我来吧。”
梁凡愣了一瞬，猛然反应过来，道：“双道长今日辛苦了，我来就是，起初是会疼一点，等把淤结揉散就好了。”
段重帆不肯退步，强势地把住乞丐小腿，把他挤开了，“我来。”
梁凡被迫松开了手，位置被抢都没反应过来，他只感受到他带来的压迫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怔愣回道：“额，好。”
整个过程，乞丐依旧把头埋在手臂之间，一声不吭，但呼吸明显放缓了许多。
段重帆搓热药油后，缓缓按上他的脚踝，在触碰的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一抖。
他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乞丐没被挡住的半张脸，通红的鼻尖，发红的眼尾，看着脆弱又惹人心疼，心道：“真是傻，疼得狠了，也不知道叫换个人。”
如此想着，他手上按摩的力道又放轻了几分，大不了多按一会。
乞丐身体也不再似方才那般紧绷，揪着衣服的手渐渐松开，他转着水汪汪的乌瞳与段重帆对视一眼后，又缓缓挪开视线。
段重帆见梁凡依旧守在旁边，边揉边问：“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的？”
梁凡解释说回来时没见着乞丐，以为他只是出去逛逛，不会走远，他就安心在家中照顾若琳吃饭休息。
可时间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他担心他出事，若琳又离不开人，于是把她带着一起出去找人，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他一瘸一拐地朝家里走来，所以才会把他背回来。
乞丐出去了这么久？段重帆正想发问，却突然瞧见他衣摆上的紫色花瓣，沉声道：“二弟，你去哪儿了？”
“嗯？”乞丐缓缓挪动身体，他的声音带着倦意，似乎真睡着了，片刻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我去了村里的那座荒宅。”
梁凡的反应却格外剧烈：“仰月你去那儿做什么？”
段重帆眉头一挑，问道：“怎么？那处荒宅不能去？”
梁凡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解释道：“村里最初出现的异常，就是在荒宅，那里闹鬼啊。”
乞丐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回答：“可我并没有见到鬼。”
听了他这话，梁凡蓦然笑道：“谁还会真见到鬼啊？我说的是鬼火。”
“我能见到三…”话到一半，乞丐猛然清醒过来，“我没看到鬼火。”
段重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乞丐根据自己能看见厉鬼三弟，得出他能看到其他鬼魂的结论。
说的确实没错。
他脑海中骤然浮现乞丐的那句「谁说死人不能复活？」，他明白他记忆全无，所说所想都与所见脱不开干系，于是问道：“那你见到了什么？”
而乞丐有一瞬间仿佛屏住了呼吸，半晌后才道：“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