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到井里?没上来?
段重帆生死未卜的消息如当头棒喝,乞丐听完他的讲述后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尽,跌坐回椅子上。
梁凡曾拍胸脯保证,定会护他周全,而今羞愧地低下头,肩膀上下耸动,闷声哽咽,“仰月…是我无能,没能护住双道长,若当时我…”
话说到一半,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再难继续。
乞丐站起身来,牵过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受伤了,我先替你包扎。”
听到他毫无起伏的语气,梁凡蓦然抬起头,露出满脸泪痕,望着他精致的侧脸,怔愣着说道:“包扎…仰月,你不想先去…”
乞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沉声打断他的话,“我相信他…若他真死了,我也定要替他报仇。”
梁凡看出他眼中的坚定,吸了吸鼻子,闷声应道:“好。”
因伤在后脑,屋内又无铜镜,他坐在椅子上,由乞丐替他上药包扎。
他正好趁机问他其他情况,“村长和祭司的尸体有人收敛吗?”
“嗯,我回来之前,就通知过村里其他人。他们虽然不愿去荒宅,但即使再避讳,也没有其他办法可行。”
“你今日见到葛老时,可曾感觉什么异常?”
梁凡仔细回想片刻道:“上午我和双道长都没见到他老人家。在荒宅时,他因身体不适走路有些缓慢,倒是祭司大人身上有血腥味。”
“身体不适也许只是借口。”
“…这从何说起?”
“你听到的骨头断裂声是从何处传来?”
梁凡沉默半晌,“是…葛老身边…但他周围什么都没有…院子里也没有树枝…”
他本是看着段重帆的,听到后第一时间转过头去,这才注意到葛老的动作。
“包扎好了,可有觉得太紧?”乞丐系好包扎白布,轻轻按了按他后脑肿起的大包,听到他「嘶」的一声痛呼,当即放下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有,多谢仰月。若琳呢?她睡着了吗?”
“不必谢。”乞丐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到段重帆之前的房间,看了眼睡在房里的若琳和厉鬼娃娃,悄悄关紧房门,回到院中。
梁凡见他并无叫醒若琳的意思,疑惑道:“我们出去不带若琳吗?她一个小孩在家,会不会有危险?”
乞丐转身看向梁凡:“你受了伤,就在家中休息,我独自去即可。”
“不行!”梁凡厉声否决,“双道长此前说过仰月你并无修为,此前仅是去了趟荒宅就崴伤了脚,伤势还未好,行动不便,怎能让你独自一人?”
乞丐明白他的担忧,顺势说道:“那你帮忙扶着我吧。”
“啊?”梁凡本还想继续劝说,直到说服他为止,谁知这么轻易,脑中空了一瞬,“那,那若琳怎么办?”
乞丐不想暴露厉鬼的存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抱歉」,偏头心虚地说道:“竹星在娃娃身上设下了法阵,只要若琳带着娃娃,就不会有危险。”
梁凡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他拖着往外走,他也只好扶着他的手臂,“我们先去哪里?是荒宅吗?”
乞丐摇摇头,“先去看看葛老和祭司。”
两人走到存放尸体的偏屋时,屋外已经围了许多村民,面上满是悲戚绝望,屋内还有人声声凄厉地嘶嚎着,应是葛老夫人。
众人看到他们二人,纷纷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乞丐在梁凡的搀扶下走向屋门,四周的议论声也越来越清晰。
“听说双道长摔井里去了,生死未卜,这么好的人,昨天还帮我修补屋瓦呢。”
“对啊,昨天我手忽然抬不起来了,正是这双道长替我推拿,欸,马上就好了。”
“井口不是缩小加固过了吗?怎么还能摔进去呢?”
“…真是可惜啊。”
看来村民对段重帆的热情,并非是认为他能解决村中困难。
一声轻蔑的「切」传来,讥讽之语直言不讳:“真是天真,这双道长不过就来了几日,给一点小恩小惠,你们就如此感恩戴德?”
“他若真有能力,为何不仅他自己丢了性命,李兰、葛老和祭司大人也无辜枉死?”
“我看梁凡这小子引来的这两人都是吃白饭的。”
乞丐环视一圈,终于找到说话的男子,那人头顶毛发稀疏,双眼好似一条细缝,颧骨高高凸起,皮肤枯黄,双颊凹陷,说话间总能露出满口大黄牙。
一脸尖酸刻薄相。
见乞丐看向自己,像要瞪回去一样,他双眼睁开了一些,“说不定村里的灾祸就是他们引起的,等一切到了我们无力挽回的时候,他们又装作救星从天而降。”
乞丐仍旧波澜不惊,倒是梁凡忍耐不住,呵斥道:“陈秃子你什么意思?”
被叫作陈秃子的中年男子好似被人踩到尾巴一般,惊怒道:“陈秃子是你这小子叫的?没爹没娘的臭小子果真没教养,要不叫我一声‘爹’,我来教你规矩?”
“骂人不揭短,你娘的再乱嚼舌根,信不信我揍你!”梁凡被他彻底惹恼,口无遮拦,说着便撸起袖子,作势要揍他,却被乞丐制止。
梁凡看向乞丐,见他仍然一脸淡然,万分不解,“仰月,他这般肆意污蔑,你能忍吗?”
乞丐摇摇头,只道:“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与他纠缠,浪费时间。”
陈秃子又被他这句话刺激得满脸通红,高声「你你你」了几声,气急败坏地说道:“看你这小子脸色惨白,虚弱得像半截入土的人,还敢口出狂言。那好啊,我看你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梁凡听他说乞丐看起来要死的模样,心道仰月只是长得白净,霎时气又不打一处来,冲上抬腿想踹他一脚,可惜被他躲开了。
闻言,乞丐满不在乎地挪开视线,“反正解决一切的人不会是你。”说完他引着气恼不已的梁凡进了偏屋。
屋内仅有葛老夫一个人,她一心扑在葛老的尸体上痛苦哭嚎,注意到屋内多了他们后,也没有起身驱赶。
显然她不排斥外人,也没有那些私心忌讳,与只敢待在屋外的其他人有本质区别。
梁凡见此蓦然红了眼眶,“葛奶奶,您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