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南坐下后问道:“有书吗?”
“有,我给你随便拿一本?”
“好。”
对话简洁快速。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他,然后…他们就陷入沉默,房内再次变得安静。
甚至在用过午饭,午睡小憩结束再醒来,他们都没说上几句话,但他丝毫没觉得焦躁难安。
接下来他被关了几日,简南就来了几日,日日如此。
但他看着他每天一瘸一拐地走着,心中欣喜的同时又莫名觉得愧疚,还有点难受。
“要不你还是别来了吧,我见你这样子挺辛苦的。”
“咳咳,不辛苦,我也想出来走走。”
所幸他因修炼的缘故,伤势好得快,在简南尚不能自如走动的时候,他的左臂已经恢复,可以返回学堂,也可以去他家找他…发呆。
而简南,又病倒了。
整个冬天他都待在药房没有出门,开春后他的身体才好转一些。
他曾问过裴芳,“简子辰到底得了什么病?”
提起此事,裴芳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夫说是他体质太弱,也请仙长来看过,并没说出个大概来,只能按照驱邪补气的法子来。”
简南病得时日一久,他心慌难安的毛病又犯了。
每天都去药房探望他才能安心,可见到他那虚弱苍白的模样,心中的难受却愈发严重。
幸好入夏时,他身体终于恢复,能出门走动。
段重帆用肩膀碰了碰简南,眉眼一弯,咧嘴笑道:“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可能走不了太远。”
“你只管跟我来就是。”
简南心下对外出很是渴望,对他也是万分信任,“好。”
然后他就把他带到了桃山,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到了山脚下。
简南抬头望山,一双明眸中透着失落苦恼,连带着长睫也低低垂着,“你带我来这儿作甚,我又爬不上去。”
段重帆并未觉得是什么难事,道:“我背你上去就是。”
简南对他的话保持怀疑态度,“你背得动我吗?”
“你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能有多重?”
“即便如此,桃山这么高,马皓和严庆又不在,难不成你打算背我一路吗?”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山上的桃花?”
“想看,但若是叫人疲惫,那便不值得。”
“你能这么说,那你定是没有来过,”段重帆径直抓过他的手臂,屈身把他背到背上,“今日我既然同你到了这儿,就要把你带上去,让你长长见识。”
“你真是…”
“我如何?品性顽劣?哼,我就要带你上去。”他话音刚落就开始迈腿狂奔。
简南皱眉轻呼道:“诶,你走慢些,不然一会就没体力了。”
“放心吧,我今日带足了茶水点心。”
“…原来你早有预谋。”
“那是当然,我可是做足了准备,算好了日子的,近几日山上桃花开得最好。”
段重帆自信满满地说道,可这份自信不久后就被打击得烟消云散。
“哈…怎么…怎么这么远呢?”他把简南放到山石上坐着,拿着水袋,牛饮几口,气喘吁吁地说道。
简南仰头望向山腰,提议道:“我们要不回去吧。”
段重帆又站起身来,坚持道:“不行,我答应你了,就必须做到。”
简南见他这么辛苦,摇了摇头,“我不会怪你。”
段重帆却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打算说这些泄气话,还不如闭嘴不说呢。”
简南轻笑一声,道:“…我不说便是。”
其实桃山的桃花大多开在半山腰,也不算太远,若是正常情况下,大概一个时辰能到,他们二人,一人背着另一人,有时又是搀扶着走,时走时停,总共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到。
段重帆背着他一路走到桃林深处,一眼望去,落英粉红,迷乱人眼,浓香扑鼻。
“嘿嘿,今年桃花较往年开得好,走这一遭不亏吧?”
“你来过很多次吗?”
“也不是每年都来。”
简南沉默片刻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你脚踝的伤才好,注意站稳些。”段重帆缓缓蹲身把他放下来,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发觉自己脸上发烫,大概是红透了,“热死我了,我们休息会。”
简南拿出一方手帕,替他擦拭脸侧和下颌上的汗水,诚挚道谢:“这儿风景很好,谢谢你。”
他长得本就白嫩,眼下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许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他的气色看上去也好了许多。
“你喜欢就好,我们多待上一会,我还带了垫子,一起坐着休息会吧。”
段重帆寻了一块大些的空地,把垫子从储物袋中拿出,铺在地上,再拉着他坐了上去,把点心茶水取出摆好。
他甚至考虑到山中湿寒,还带了一张薄毯,盖到他的腿上。
而后自己呈大字躺下,感叹道:“我日后定要在山中造一处小院木屋,轮赏四季风光,他人看不到的风景,我要第一个看,子辰你呢?”
简南见他如此,也效仿着躺到他身边,透过层层花瓣,看着蓝天,语气平淡道:“关于未来…我暂时还没想好,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啊…”段重帆侧头看向简南,抿了抿嘴唇,“也还没决定,但是有了大概的目标。”
简南微笑淡然地说道:“那就好。”
段重帆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口仿佛压着巨石一般,不堪重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转身侧卧,凑到他脸侧,故作轻松地笑道:“你若不知做什么好,就去我的院子里住着吧,帮我看家。”
简南闻言,愣了一瞬,而后微微一笑,“好。”
可没过几日,他就再次病倒。
而段重帆心急之下,做了他后悔一生、至今心有余悸的一件事——他带着简南去了寺庙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