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殿前后具能通行,段重帆察觉殿中无人后,借此快速绕到殿后,却在他方才进来的院门正对的院墙,也就是偏殿正后方的那道墙上又看见一道门。
“真是奇怪,这偏殿已在朝灵寺最边侧,往里走还能有什…”段重帆心下思绪万千,想到此处猛地一顿,难道简南进去了?
紧接着他心里就产生了某种感应:简子辰就在这儿。
他如是想着,迈步走进那道门,见里面有条幽僻小径,无石板铺路,几乎被杂草覆盖,心知此地几乎无人造访。
眼下天色渐沉,若是不小心一步走岔,说不定摔一跤就会滚下山去,他不由得更加担心简南的安危。
可顺着小路走了不过片刻,温度莫名比寺中降低许多。
段重帆走着走着,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鸡皮疙瘩掉了一路,终于在一颗大树之下见到简南。
那是一棵生长得极其茂盛的大树,树叶葱郁,枝繁叶茂,树干粗壮到十名成年人展臂环绕都不能将其围住,想必这树在此扎根已有数十…甚至数百年。
但是这棵树要是结果子,定是异常苦涩的那种。
就在他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舌尖仿佛尝到了一股涩意,被麻痹了一般变得钝涩。
“简…简子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惊讶地捂上脖子,才这么几瞬,不止舌头,他嗓子也哑了…
而简南正在大树下搬石头,根据树根周围的石头数量判断,他自到这儿之后,就一直没有停下。
这些石头的摆放似乎有所考究,构成了某种图案的节点,恍惚间,他甚至能从其中看到淡淡的花纹,繁复又神圣。
就在这时,简南转身正面朝他这边,红唇翕张,似乎在说着什么,却不是对他。
“简子辰,简子辰!”段重帆又连着叫了他几声,他却毫无反应,仍在闷头忙碌。
在他即将放下最后一块石头的瞬间,他快步走到他身边,正要伸手够到他的肩膀。
天色却在转眼间变得全暗,他没能注意到脚下的盘虬树根,踩中了其间的缝隙。
霎时间身歪体斜,他摔到地面的同时,「咔嚓」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轻响传来,剧痛如同闪电劈入脑中,“啊!嘶…”
简南正好放下最后的石块。
就在这一瞬间,段重帆感觉到温度回暖,余光瞥见星星点点的萤光从大树的枝干冒出,宛如萤火虫四处飞舞,将这幽暗深邃之地映照出幽静空灵之景。
“…重帆?”听到他的痛叫声,简南整个人在原地僵了一瞬,似乎才回过神来,环视一周后看到他,箭步来到他身边,担忧道:“你受伤了?”
段重帆捂着扭曲变形的脚踝,忍不住痛呼道:“嘶…我站不起来了。”
简南连忙帮他把脚从树根之间拽出来。
钻心的疼痛再次袭来,段重帆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倏地捏紧了他的手腕,强行稳住声音问道:“你为何会到这儿?”
闻言简南长睫低垂,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思虑片刻后回道:“我也不知,方才听到你的声音才…醒过来。”
“醒过来?”段重帆眉心微蹙,可刚才他分明醒着,还在和谁说话,那时…
他乍然想起,那时他的双瞳并无神采,仿佛被谁…控制了一般。
简南茫然地环视一周,问道:“这是哪儿?我记得…好像有一道很悠远的声音在对我说话,然后……”
难道有人想对他下手?段重帆越想心中越忐忑不安,倏然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到红绳都有些咯手。
他打断他的话,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我简单处理一下脚,然后马上回去,今夜就下山。”
简南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我来帮你包扎。”
“好。”
幸亏段重帆将储物袋随时带在身上,里面各种伤药应有尽有,他服下一枚丹药后,又拿出药油。
简南想接过去,却被他躲开。
“这个味道很重,我自己来就行。”
段重帆脱下自己的鞋袜,露出青紫红肿的脚腕,他把药油倒在手上,用手掌搓热后,再用力按在伤处,他刻意忍住了几乎破喉而出的痛呼。
可简南却能根据他的细微的神情判断,让轻轻扯住他的衣袖,闷声问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段重帆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不见了,我自然要找你。”
简南张嘴欲言又止,盯着他瞧了半晌,边说边起身:“我去周围看看。”
见此段重帆忙伸手把他拽回原地,下意识地提高嗓音:“你不要乱走。”意识到后,又降低嗓音,近乎祈求地说道:“别乱走,就在这儿,留在我身边。”
“……好。”
可包扎好后,两人正要返回时,却发现来时的路消失了。
他们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能走的路。
眼看天色已晚,贸然乱闯必然不行,他们最终决定留在树下,等着严庆和马皓,亦或寺中任何人找到他们。
可这地方太过奇怪,就算没人找来,等到天亮,他们也必须离开。
储物袋中还有保暖的衣物,段重帆拿出披风,披在简南和自己身上,然后同他紧紧靠在一处。
听着耳边平缓的呼吸,闻着那淡淡的药香,看着天边繁星点点,他心中逐渐平静下来,在这一片宁和之中,他待得再久都愿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没睡着。
简南蓦然开口:“下次我若是不见了,你让严庆来找我便是。”
段重帆不用他明说,都能猜到他的想法,心下暗笑,道:“怎么?担心我再受伤?上次我害你扭了脚,扯平便是,但是下次你要是离开,一定要提前…”
他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偏头靠在他肩上,继续说道:“算了,再有下次,我定不会让你一人待着。”
听了这话,简南垂首看他,依稀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心中莫名发痒,语气平淡地问道:“你为何要对我这么…执着?”
“嗯?”段重帆眨了眨眼睛,仰头看他,却只瞧见他的侧脸。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他继续说道:“你应当与我保持距离…”
“我不想让你们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