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忘忧术解开了,可屋里没人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来时,门板被砸得发出砰的一声,担心出变故,这才不请自来。
“段仙长你醒了?可还觉得难受?”杨宿宁见段重帆精神抖擞地站在榻上,惊讶于他这么快就恢复。
段重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体轻盈了许多,头中胀痛也消失了,这是为何?
而柳悦注意到一旁的简南不太对劲,略上前几步,瞥见他嘴角的血色,当即瞪圆了双眼,惊道:“简仙长,你怎么受伤了?”
简南抬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垂首遮掩住眼中受伤的神色,摇了摇头,“无碍,我先回去休息。”
段重帆见他低垂着头,缀在左眼下的黑痣,乍一眼看上去像落泪了似的,一时竟难受得呼吸都不甚畅快。
见他要走,他莫名其妙地强撑着又重复了一遍:“你究竟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简南从他对自己出手的那一瞬就已经明白,他还是没能记起来。
他好像想通了一般,释怀地笑了笑,“是我的错,抱歉。”
“……”段重帆呼吸几乎滞住,喉间也堵得慌,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抖个不停。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再抬头一看,简南已经不见了。
第二天清早,他们如约出发返回云城,届时暂住在杨宿宁家中。
还是有官兵前来接应押送柳逸,他们做好了防备之后,就提前打道回府了。
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清晰,加上山间景色宜人,行于其间应是心情轻松愉快。
一路上,段重帆的注意力却一直不由自主地放在脸色不佳的简南身上。
为转移注意力,他想强行插入杨宿宁和柳悦的话题,但…无话可说。
不过他对他们二人的关系十分好奇,等柳悦耍脾气,走到前边的时候,也懒得绕弯子,直接问杨宿宁道:“你为何接受得这么快?还这般坦荡,你不怕世人的眼光吗?”
他语气平淡,无一丝一毫的鄙夷不屑。
杨宿宁闻言眉眼一弯,言笑晏晏道:“这事儿我想过,也为他的欺骗感到生气,可一想到要失去他…便觉得那些不悦都消失不见了,心里只剩下害怕…”
“…而且动心与否我自己都决定不了,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说。”
失去一个人会觉得害怕…段重帆默默品味着他的话,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下意识地想要找到那人。
忽然发现简南一声不吭脱离了队伍,独自扎入了广阔的山林之中。
“嗯?简仙长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了?”
“我去找他,你们先回去。”段重帆说完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简南此前好几夜没有休息,又替他运灵疗伤,灵力、精神、魂力全都透支了,还被他打了一掌。
今日又要早起,本打算坚持到云城再好生修养,没承想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任他如何默念静心咒都无法扫平身体的疲惫,他只好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离开。
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受伤虚弱的模样,打算找了个山洞去休息。
段重帆实在放心不下,心道是不是自己那一掌把他伤得太重,心中还莫名警觉,连忙就跟了上去。
他已将身法运转到极致,却还是跟丢了。
四周寂静得仅剩虫鸣鸟叫,湿气浓重弥漫在树间,浸得绿叶鲜翠欲滴,也显得山林神秘莫测。
找不到方向,他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神识铺开搜索,惊觉五感焕然一新,连一些细枝末节、极轻极小的变化都能敏锐地感应到。
与此前相比,好像天地不太一样了。
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震惊的同时,他发现了某处存在一团清新的灵息。
这儿有一道新设的迷阵。
段重帆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走了过去,这法阵破绽百出…真是那人所设?
随手将法阵破除,一处幽深的洞穴出现在眼前,里面还隐隐透着微光。
他长驱直入,到了最深处。
如他所料,简南确实在里边,就这么靠在斑驳不平的墙壁睡着了,连他破阵都没能察觉。
居然睡得这么熟?
段重帆上前几步,终于瞧见他身边还守着一柄泛着浅绿灵光的宝剑,许是因为他的靠近,发出了嗡嗡的响声,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
见状,他不由得皱紧了眉,这人怎的这么没有防范意识?要是遇上坏人该怎么办?
如是想着,他蹲到简南身前,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白若凝脂,触感细腻柔软,就这么几下,竟弄出了红印子。
他转而摊开手掌捧着他的侧脸,轻轻抚摸过他的眉眼,拇指在他左眼黑痣上停留片刻后,再缓缓挪动到他的鼻尖。
接下来…
段重帆盯着简南的嘴唇,忽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咕嘟一声,他咽了咽口水,指尖轻颤着按了上去,却一触即离。
太软了…
而且为什么…心脏会砰砰砰直跳?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段重帆深呼吸了几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转眼却和他对上了视线,被吓得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
“嗬!你你你,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故意…我就是…额…”
简南却没有任何回复,又缓缓眨了眨眼,密长犹如鸦羽的睫呼呼扇动,见之只觉得心痒难耐。
段重帆语无伦次地说了许久,见他不说话,奇怪地观察了一会,发觉他眼神失焦,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没醒啊,吓死我了…”
简南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修长的手臂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竟伸手抱住了他。
段重帆身体乍然僵在原地,心道不能靠这么近,却不由自主地回抱过去,还把他抱得更紧。
一手揽在他的后背,一手捧着他的后脖颈,心脏又开始疯狂加速,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怎么了?”
简南把脸埋在他的肩颈处,许是口鼻被蒙住,显得声音很低,有点虚无缥缈,“怀星…好困…”
竟晓得他的表字…
段重帆总觉得他的声音在自己胸腔内回荡,莫名心痒,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放柔了声音,“要不要回云城再休息?”
回应他的是平稳的呼吸。
“……”
段重帆认命认栽…挫败地把头放在他肩上,鼻尖抵在他下颌处,深深嗅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便把他横抱着站了起来,认定方向后,带着他回了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