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呼啸,拍击着礁石,身后的椰林随风不断摇曳,夜已深,心未静。
韦亦鑫咬着嘴唇,握着项链的手通红,似乎下一秒项链就要在手心中爆裂,吴舯意识到了身旁的突然沉默,挪了挪身子向韦亦鑫靠去,随即将手搭在了那紧握的拳头上,一边轻抚着试图解救出手心里的项链,一边面朝大海说道:“你说这海风这么大,把心里的烦恼说出来,它会不会能借此将其吹向那一望无际的天边呢?”
听闻,韦亦鑫咬着的嘴唇被缓缓放开,轻轻叹出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抬头望向大海,一股风扑面而来,终是缓缓开口继续讲道:“依旧是我五年那年,我爸嗜赌,借着投资的名义输光了家里的所有钱,爷爷一辈子的积蓄被一扫而空,一时接受不了去世了,爷爷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听一起赌的牌友们说,他傍上了有钱的富姐,跟着人家跑了,反正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明。我妈一度陷入崩溃,四处打工筹钱还债,还一边找着我爸,当时我们住在小县城里,流言传得满天飞,我妈做了一个决定,离开。”
“妈妈的家人过世得早,家里早就只剩下了自己,她上过大学,懂得基本的农学知识,而桂县却并不适合发展农业,所以妈妈决定到外地创建自己的事业,奶奶是穹县人,早些年我们还经常到穹县看望奶奶的亲戚,但随着年代更迭,家里老一辈的亲戚去世,家族的观念慢慢淡化,也就慢慢地减少了回去的次数,而穹县就非常适合发展农业。而这时,她也面临了此生最难的抉择。我和哥哥,她只能带走一个。”
顿时有些哽咽地停顿,望向那漆黑的海面,又是一声叹息,吴舯没有多言,虽然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然明显,伸出手轻抚着其后背,韦亦鑫吸了吸鼻子,随即又接着说道:“哥哥比我大五岁,那时他已经有了基本的生活能力,加上奶奶照顾我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最终留下了哥哥,带着我一个人离开了。开始的几年,因为生意并没有起色,我和我妈的生活也非常困难,替我们回家的只有装着钱的信封。五年,五年没有踏入家门,直到那天我和妈妈再次回去,我才知道,原来奶奶每年写的信,发的消息,上面写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说周围的邻居早已把我们家的事情忘了,她说她的身体很好,她说哥哥很想我们……”
说到这,韦亦鑫的声音已经极度的哽咽,猛地低下的头,伴随着一滴泪滴落在吴舯的手背上,吴舯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抽出一张递了上去,在韦亦鑫接过纸的那一刻,顺势接过了其手心中的项链,弯曲的月牙已经在其手心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吴舯满脸担忧地紧皱眉头,但却只能难言地打量着,不停轻抚着其后背,风声中开始夹杂起抽泣的声音。
许久,当抽泣渐渐化为最后一声叹息,吴舯才终于开口道:“这样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吧!平时起得早不是觉少,今晚也不是睡不着,只不过是心里这些事情,压得你很难受吧!”
韦亦鑫点了点,擦了擦眼角余留的泪水,继续说道:“奶奶常年独自劳作,患上了很严重的痛风,腰也经不住摧残的不能长时间行走,小县城不大,我们家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在我们离开的五年里更是变得极其的扭曲,说我哥不是我妈的亲生孩子所以只带走了我,说我妈把我爸杀了,传什么的都有,哥哥也因此被议论,被孤立,甚至被欺凌,至于哥哥说得很想我们,大概早就已经只剩下恨了……”
“恨?”吴舯看了看手中接过的那枚项链问道。
“当然恨了,恨打破幸福的爸爸,恨抛下自己的妈妈,或许还恨独享了仅存幸福的我,从那之后,妈妈经常不定期地给奶奶和哥哥打钱,而哥哥从来没有收过,自从成年后就靠着勤工俭学维持自己的生计,强制打到卡上的钱也只用来照顾奶奶,我和妈妈每年都会抽时间回去,想着接他们到穹县来,但奶奶身体不好,虽然想家但也不愿意多折腾了,而哥哥,我们每次回去他都会故意躲着妈妈,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和妈妈说话,更别提跟着我们回来了。”
“那确实是有点难办,可以说是历史遗留问题,更何况还是感情问题,光听你这么说,这其中涉及的就很复杂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叭!”吴舯语重心长地说道,举起手中的项链递了回去。
韦亦鑫接过项链,再次将其放进手心,继续说道:“之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心不在焉,情绪不怎么好,就是因为这几天,我哥他,联系我了。”吴舯投去了好奇的目光问道:“发生了什么?”
韦亦鑫再次说道:“他要回穹县。”吴舯顿时瞪大了眼睛,接话道:“这不就是个机会吗?”韦亦鑫没有立马接话,而是微微摇了摇头后缓缓说道:“谁说的准迎来的,是皆大欢喜,还是天下大乱呢。”
经过了刚刚的倾诉,韦亦鑫的心情似乎确实有所缓解,微微后倾的身体,寻找着舒服的姿势,吴舯托着下巴,看着那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礁石,忽然,一只小螃蟹突然闯入了视野,定格在不远处的石缝处 ,一人一蟹似乎在此刻四目相对。吴舯赶忙拍了拍一旁的韦亦鑫说道:“快看!小螃蟹!”
韦亦鑫缓缓地直起了身子,似乎是感应到了视线的增加,小螃蟹迈开腿飞快地离开了礁石,两人的视线跟随着,直到目标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不间断的浪花
韦亦鑫突然扭头面向吴舯,脸上不知何时重新挂上了笑容,说道:“别一直坐在这里了,我们去那边转转吧!”吴舯笑着点了点头回应,随即韦亦鑫便系上项链,起身跳下了礁石,吴舯默默地收拾起两人用来垫屁股的纸巾后,也跟着跳了下去,追上了韦亦鑫小跑着远去的步伐。
两三步拾起一个花贝壳,四五步朝海面踢去一个奇形的石头,沙滩上独特的落脚感有意地降低着两人的速度,就这么慢慢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沿着岸边走着,风早已将两人的头发吹得凌乱,摇晃着脑袋,不久前落泪的韦亦鑫已经变了样,吴舯背着手跟在身后,有意地去踩着前者留下的脚印。
忽然,前者的脚步停了下来,弯腰拾起了什么,起身后递到了吴舯面前,那是一片大贝壳,贝面完整,且散发着独特的淡蓝色荧光,吴舯伸手手心接过,小心地拿起,举过头顶,面向月光,在月光的映衬下,那抹淡蓝色焕发出了绝美的形态,这时,耳边传来了声响,韦亦鑫小声地说道:“今晚,谢谢你啦!”
吴舯瞥了一眼身旁好似做错事一般的韦亦鑫,视野回到手里的贝壳上,说道:“沙滩不是我填的,海风也不是从我嘴里吹出来的,我有什么好谢的,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记得,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如果没人说,可以跟我说,虽然我提供不了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但是起码的陪伴和倾听还是可以满足的!”
“几点了?”
“已经5点多了!”
“我们还不回去吗?”
“比赛谁先跑回我们刚刚坐的那块礁石!”
“啊,我的鞋子里进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