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从咖啡厅走出来的时候,阳光明媚。
他拢了拢领口,然后迅速的回到了学校。寝室没有人,顾文煜不再。他想起了手机上那条要回顾老爷子那边的信息,觉得放松。
他很难当面和顾文煜说再见。他突然理解为什么电视里总在演不告而别。还爱,所以说不了离别。
他没在寝室多做停留,他从衣柜里拿出顾文煜送自己的那一条围巾,然后找到一家四口的合照,塞入书包里就匆匆离开。
今天是高三休息日,教室也没有人。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洪荒之力,第一次成功的从窗户翻进教室。“啪”的一声,教室的灯被他亮起。
顾文煜座位被收拾的很干净,盛夏坐了下来,趴在顾文煜桌子上冷静了一会儿,把自己那些想哭的情绪消化彻底。然后开始利落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是来拿糖果盒子的,打开之后数了数,只有十三颗了。一个月吃一颗,也够吃一年。多出的那颗,他放在了顾文煜的桌子上。犹豫会儿,还是重新收回到自己的糖果盒子里。
他又把抽屉的书拿出来一本本的翻着,夹在书里面涂涂画画的小纸条,还有那些写在书页上的小对话,他都仔仔细细地找出来。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他只能慢慢的沿着边缘轻手轻脚的撕开。深怕弄掉了一个字或者是一个标点符号。
纸条上都是日常的对话,询问等会吃什么的,晚上要不要打工,或者要不要去他家自习。偶尔也有一些让人甜蜜的对话。
盛夏就这样子一点点整理着,有时候笑,有时候骂顾文煜是真的狗。
直到他看见顾文煜在一套试卷的角落里面问他,
「考上大学之后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盛夏看见自己当时的回复「和你一起的话,什么都可以。」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害羞和坚定揉杂在一起,变成甜蜜的味道游走全身各个角落。顾文煜看到后,只是捏了一下他的耳垂,轻微的疼痛刺激着血液似乎都在灼烧。
这一切都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他原本收拾好的情绪瞬间崩塌了。
满脸是水痕,喉咙却静默无声。
如今回头看这些甜蜜,细节处都是屠刀。
不知不觉地中,看似毫无重点的废话里,无数习以为常的钝感下,情感的种子蓬勃生长。曾经满心欢喜地期待,如今应该告一段落。
他找到草稿本,摊平在顾文煜的桌子上,又找到了一只笔,似乎想留下点什么,但迟迟不下了笔。
一句对不起,像是讽刺。
一句再见,又像是许诺。
盛夏没脸道歉,没能力许诺,他只能生吞活剐般地压抑着。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段重新拾起的破碎高中生活,可以始于夏天,止于夏天,不曾想到却终于春季,顾文煜看不见有他的盛夏了。
他在那本子上,涂涂画画,写满了整张纸。最后撕了下来,撕的粉碎,连带着他的感情,他的期待,他的未来,一同丢入杂乱的垃圾桶。
盛夏熟门熟路地走出了教学楼,走出大门的时候,一步跨出了铁门门槛,却最终忍不住回头道了句:“再见。”也不知道是说给对方,还是说给自己。
保安大叔听到声音,伸出脑袋看看看,他还记得这个学生,笑着摆摆手道:“再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盛夏点点头,消失在街边。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平静而日常的一天。有个男孩子,亲手埋葬了一切可能,他抬手抓来一块黑布,挡住了阳光可以突破的一切缝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要的是一场血海深仇的报复,靠他自己实现自己的正义。礼义廉耻,道德说教,解决不了他的难题。万箭穿心,阴谋诡计,或许才能换回一线生机。
无论夜晚多疼痛难熬,第二天的太阳依旧高照,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平等漠视着所有生命,从不因他人悲伤而转移。清晨的学校还是一副蒸蒸日上中混合着死气沉沉。
“今天出了款新的网游,我是绝对不会玩。因为我现在格局很大。这都是腐朽我的康庄大道的糖衣炮弹。”王胖子一早上就对着佐铭喋喋不休。
佐铭翻着书,嘴巴应付着:“多大的格局,下载了吗?”
王胖子顿时气焰低了几分,小声说了句,“我就看看图标,短暂的拥有一下。”
“呵呵。”小明冷笑,“你最好说到做到。”
王泽眼角正扫到顾文煜的衣角,连忙招呼道:“顾哥来了,盛夏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佐铭也侧头看稀奇。毕竟大家最近都是看着两人成双入对的,难得看见某一个耍单边。
顾文煜道:“估计还没有起来。”他低头摆弄着手机,早上发出的信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应。他眉毛紧蹙,手指劈里啪啦的打着字。打电话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胖子,带手机了吗?”顾文煜眼神也冷了下来。
王胖子迟疑道:“带,带了,咋了。”
顾文煜继续道:“跟盛夏打个电话。”
“行,行。”看着顾文煜的低气压,他也不敢多问,掏出手机拨了过去。声音响了一段时间后,对方才接通。
“喂喂喂。”王胖子话还没说,手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拿了过去。
“我惹你不高兴了?”顾文煜蹙着的眉终于舒展开来,他拿着王胖子的手机坐了下来,手伸进抽屉拿出草稿本,准备做题。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顾文煜不悦道:“不说话,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这时电话那边才传来盛夏的声音,“我起晚了,昨天学的太晚了。”
顾文煜翻开草稿纸,“真的是因为困,没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