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请、请问可以跟你加个微信吗?”毛茸茸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我想认识你,我是中文系的阮——”
“不加微信。”闻影低了下头打断她。
“做个朋友呗,都是同学。”毛茸茸早听说过闻影是个硬钉子,继续道,“我蹲你好久了,看在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加个吧,不然我好丢脸,哈哈。”
闻影叹了口气依旧低着头。
“是不是我这直球吓着你了?”毛茸茸爽朗地笑了声,关心道,“你手咋了?昨天还好好的呢。”
闻影这才抬起头来看她,现在的姑娘都很勇敢,敢做敢当,爱恨分明,闻影不觉得这是坏事,也不讨厌这种行为,但发生得多了,闻影也会觉得困扰。
从高中开始就总有人来表白,男的女的都有,拒绝了还是源源不断怼上来,闻影没心思恋爱,一点这方面想法都没有,但这姑娘不扭捏的性格让人挺有好感的,大冬天也不知道来这儿蹲他几次了,闻影干不出那下人面子的事儿,但把话说清楚不吊着人,才对得起对方这份坦诚。
闻影抬眼道:“加不了跟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啊?”毛茸茸没听明白。
“我喜欢男的,不好意思。”闻影错开身时低声说。
毛茸茸愣在原地,她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才打算表白的,到处找人打听,才知道这是美院油画系大四的学长,帅名远播,但其他信息很少,因为其昼伏夜出,又甚少跟人打交道,毛茸茸在这条路上蹲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将人逮住。
没想到出师不利。
虽然他是gay的传闻也有,但大都是从表白遭拒的女生那传出来的,毛茸茸不信这个邪,现下是真有点……怎么说,更加上头。拉拉扯扯拖泥带水的表白故事见多了,这样坦诚果断的反而很刷好感。
小姐妹们一拥而上打算安慰,毛茸茸一点都不难过,拉着姐妹们跟上去。
这小花园情侣特别多,埋伏在这蹲他表白的也好几回了,闻影生怕一会儿又蹦出来个,低着头快步往前走,走着走着小橘出现在他的脚下,差点踩到,他跳起来扯着疼处还趔趄了几步。
今日份的小橘与众不同,后半身子套了个尿不湿,跟小孩儿似的,闻影觉得有点可爱,蹲下伸手摸了摸它。
“几天不见越来越出息了啊臭小子,尿不湿都穿上了。”闻影一边揉一边笑,“不是让你去找老徐凑合凑合,房子都给你买了,怎么这么不识相啊。”
老徐是美院大楼看门的保安,经常半夜投喂流浪猫,人送外号美院猫王,闻影总是深夜出入一来二去跟老徐也熟了,冬天来的时候闻影买了几个猫窝放在保安室,让老徐管管这些崽子别给冻死。
小橘屁股上裹着东西显然不舒服,在闻影鞋子上蹭了半天,露出肚皮要摸摸,闻影不知道它为啥兜个尿不湿,轻轻掀起一点想看看——
“刚换好的,别拆开。”一道熟悉的嗓音近在咫尺,“小橘才做了绝育手术,怕伤口感染,这东西得戴几天。”
闻影黑着脸抬头,眼神不善。
晏关山穿着短款羽绒服,黑色套头衫,松垮的牛仔裤还是能显出一条大长腿,整个人看上去青春逼人,说是大一新生也有人信,完全看不出这人都25了。
哪哪都能遇到,简直阴魂不散。
晏关山弯腰一把捞起小橘,转身递给站在一旁的姑娘,姑娘接过小橘小心翼翼地放进猫包里,笑得很甜。
是个漂亮姑娘,站在晏关山旁边,俊男美女的,有说有笑,两个人传递小橘的情形就像父母围着新生儿在彼此感动。
闻影觉得自己杵在这像个傻逼,转身走了。美院门口的台阶很长,才上了一半,晏关山就追了过来,他微微喘着,拍了一下闻影的肩,堵在人的面前:“生气了吗?”
闻影顿住脚步,仰头看了会儿天,是真的无奈。
“那个学妹把流浪猫送来医院做绝育,今天说想照顾小橘几天增进感情,我就给她送过来了。”晏关山自顾自解释,“说了几句注意事项,没聊别的。”
学妹?你几岁了还叫人学妹!
闻影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一、我跟你屁关系没有,有什么好生气的;二、撩妹还是送猫是你的自由,犯不着解释,我也没兴趣听;三、能不能别跟着我,你很闲吗?”
晏关山顿了顿精准挑出重点:“我没有撩妹。”
“……好的。”闻影无语,“那你说完了吗,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晏关山看了眼他的脸,养了这么几天,小擦伤好得差不多了,这人穿得暖暖和和的,可能是感冒怕冷,戴着围脖和手套,连吊着的那只都没落下。
不像是从工地下工的样子。
晏关山问:“你怎么会在玉大?”
“我爱在哪儿在哪儿。”闻影单手插兜,站没站相地说。
晏关山:“今天下工这么早,来玉大找朋友吗?”
闻影卡了下壳,想到美术学院四个大字就顶在头上,脱口道:“兼职你也要管?”
“兼职?”晏关山好奇,“做什么的?”
闻影漫不经心道:“男模。”
晏关山:“……”
旁边路过的学生听见了对话,看着闻影就捂嘴笑,闻影瞪了对方几眼,威胁他们闭上嘴。
晏关山:“什么性质的男模?”
“你觉得呢?”闻影故意道,“当然是要脱衣服的那种性质。”
晏关山一言难尽地问:“你这么缺钱吗?”
“本来不缺,这不是多了个天天追债的跟踪狂吗?”闻影瞥他一眼继续上楼梯,嘴边骂骂咧咧,“老子就想不明白了,一块破玻璃算账算他妈四五天都算不明白,拉拉扯扯的烦不烦!”
“我也缺钱。”晏关山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男模这工作要怎么做,还缺不缺人,你能帮忙推荐一下吗?”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停下叹了口气:“……晏关山。”
晏关山也跟着站定:“到。”
闻影转回身好好地看着对方道:“当男模,要脱光给人看的,你肯?你穿着衣服被人碰一下都要打人,这么高贵怎么当男模,啊?”
话里有话,只有彼此知道这些揶揄背后的事故。晏关山怕他提,也怕他不提。不提说明事儿放下了,不在乎了,晏关山一想到这个就会觉得心里拔凉,提吧,面对景三儿的暴风骤雨晏关山是有点没辙的。
以前就没辙,不知道怎么哄,想道歉怕对方不给机会。
就跟现在一样,几句话就呛回来,可晏关山毕竟跟六年前不一样了,他不怕丢面儿,也不怕尴尬,只要景三儿这个大活人站在面前,丢啥都比丢了这人强。
“我可以的。”晏关山倏然抬手,用手背碰了下闻影的脸,冰得闻影脑子都懵了一下,手背一触即分,但冰凉的触感像烙在了脸上,冰水瞬时蒸发于滚烫的热铁表面,滋啦一声,响在闻影心里。
晏关山笑着对他说:“你看,已经脱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