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府的赏赐队伍如金色洪流般涌入。
十二抬朱漆描金箱笼次第落地,
管事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长空:“豫王爷赐月罗纱两匹 ——”
话音未落,彩云苑外已传来抽气声。
那月罗纱展开时,竟如银河倾泻,薄如蝉翼却泛着珍珠般的光晕。
紧接着,东湖海珍珠倾倒在紫檀盘里,粒粒浑圆似雪,三十斛珠光映得众人睁不开眼。
五彩凤凰锦抖落的刹那,金线绣就的百鸟朝凤图栩栩如生,尾羽处的孔雀翎毛在日光下流转着七彩霞光。
“碧玉钗环五箱!金丝翠鸟簪五根!寒冰玉镯一对 ——”
太监唱喏声未绝,沈府下人已忙得脚不沾地。
当六对玉如意并排放置时,温润的光泽竟将彩云苑的廊柱都染成青玉色,
更不必说那十盒芈蝶香粉,盒盖轻启便有蝶影翩跹,异香萦绕不散。
大房侍女霜降蹲下身,专注地收拾着地上的落花。
她袖口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点点幽光。
檐角缝隙漏下的阳光,如同碎金一般洒在青石板上,将隔壁传来的窃窃私语,切割得断断续续。
“你看那月罗纱的成色…… 豫王从前抢张阁老的庶女,可是直接踹开府门的!”三房侍女青鸾压低声音,眼神中满是惊叹与疑惑。
“嘘 ——” 惊蛰慌忙伸手按住青鸾的嘴,眼尾余光警惕地扫过九曲桥方向,
“二小姐如今是豫王亲封的未婚妻,这话要让夫人听见,仔细你的舌头!”
她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我可听说,昨儿豫王府的管事公公说,册封礼要用九翟凤冠,比太子妃的规制还高半分呢。”
井台边,三房侍女黄莺正蹲在那里淘米,听到这话,手一松,“噗通” 一声,木瓢掉进了水里。
她瞪大眼睛,惊呼道:“这不合礼制吧?当年徐贤妃娘娘册封时才用五翟…… 莫不是豫王要谋反?”
话刚出口,后脑勺就挨了大房侍女谷雨一记不轻不重的爆栗。
“死丫头,祸从口出!” 谷雨警惕地望向彩云苑方向,“你们没看见吗?
“豫王赏赐的玉如意上刻着‘山河永固’,分明是陛下亲赐的物件。”
“大小姐能让豫王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怕是……”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众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有龙气加身呢。”
青鸾撇了撇嘴,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龙气!我家姑娘说了,清娘不过是仗着狐媚子功夫。”
“你忘了去年她把三小姐的双鱼佩骗走?如今又勾住豫王,指不定哪天就把沈家卖了换富贵 ——”
“够了!” 霜降猛地站起身来,衬得她神色冷峻,“各扫门前雪吧。没看见彩云苑新添了八个一等丫鬟?”
“咱们大房的人,还是少议论的好。”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金镶玉的耳坠在夕阳的映照下,晃出冷冷的光。
井台旁,议论声渐渐消散。
黄莺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淘米水,喃喃自语:“从前豫王抢人,都是用麻袋装着从狗洞拖走。”
“如今给大小姐抬赏赐,却用的是御赐的朱漆箱笼…… 这世道,真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