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吗？”
成年男人的压迫感很强，山岳一般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一句又一句的话语，看似是疑问，实则全是肯定。
两个路人的病房？今天早上？
瘦弱的少年人露出了一抹笑回头去看男人，眼睛眯都成了个月牙，好似十分愉悦：“老师您心中已经有了那么确信的答案，又为什么还要来问呢？”
“我的回答如何，有什么意义吗？”
银星临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而闲适，没有心虚，没有慌张，出口所言更不是辩解。
他微笑着，还有些怡然自得。
封询对于银星临的反问，回答的也是十分坦荡：“当然，你的回答如何确实没什么意义。”
“我十分确定，你招惹了黑鸦的追杀，起死回生不太一定，但起码是在濒死状态下从他手下逃掉过一次。”
“而那时，你还是个普通人。”
“只凭这一点就够让我警惕你了，小子。”
封询俯下身与银星临对视，话虽是说得十分霸气，但少年人那对深邃而漂亮的金色眸子还是让他无法看透。
“更别说，你还想来异能学院。”
“我可不能放任可能存在的危险因素进入学校。”
成年男人放缓了语速，暗含威胁之意。
“所以老师的意思是？”银星临故作不懂地询问，他学着黎子明不解地眨眼。
“所以——你的入学考核将由我来命题。”封询的声音依旧冷硬，似乎下一秒就要宣判谁的死刑。
但这话题的内容竟是突然来了个峰回路转，饶是银星临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眼看着银星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卦而呆愣，封询依旧冷着脸，继续往下宣布。
就像是先前询问银星临是否要听故事时那样，他依旧没给出拒绝的权利。
“这次回到学院，黎子明三人也算是终于成功升到了中级部，需要重新分班选择老师。”
“我不知道你和黎子明之间究竟有着什么，但我猜你也不会想和他分开。”
“我今天威胁黑鸦的的话算不得撒谎。”
“我会成为他们的老师，你也会是我的学生。”
封询直起身，一边说着，一边优哉游哉地走向窗边，一把将厚重的窗帘拉开——！
太阳即将被地平线吞没，千万栋高楼层层叠叠为仅剩的光辉砌出通天之路，但浓墨般的黑已然占据了大片天空，
落日的余晖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从窗边延伸至门前，将整个房间切割做两半，一半是黑，一半是白。
最开始是银星临不去看他，现在倒是反了过来，变成他不去看银星临。
“在考核完成之前，你可以跟着我，跟着他们一起学习。”
“你所有的待遇都会和正式的学员没什么差别。”
“但只有在你完成这个考核之后，你才能算是曙光学院正式的学员。”
这些个决策堪称荒谬，但封询只是注视着窗外的喧闹，漆黑色的眸子更是完全是深潭，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要不要完成这个考核全看你自己。”
“曙光学院的零的人才储备基地，黑鸦没那个胆子来袭击。”
“你如果你想，你只需要在那安静乖巧地上学。”
银星临微微低着头他再次藏去了自己的神情，唯有唇角依旧隐约露出点笑意。
但他的声音已然变得与之前不同：“那么，这个考核是什么呢？”
这似乎是没有包含任何“演技”成分在其中的询问，音色偏冷，像是冬日落雪的梅。
“找到你的自我。”
封询转过身，再次一步步靠近银星临，他抓住银星临的手将其抵在他自己的左胸，少年人的心跳是那样的顽强有力，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但他的手，却是冰凉一片。
“我不知道你在迷茫什么，但你还活着，你的心脏也还在跳动着。”
“找到你的自我。”封询再次重复道。
“这是我给你的考核命题，完成时间不限，你可以现在就给我答案，也可以永远都不给我答案。”
“但我建议你最好深思熟虑，如果考核没通过，先前的那些个承诺可是完全不作数的。”
“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曾经经历了什么，我只在乎你交给我的答卷。”
男人的语气完全称得上是严厉，他的面容也和和善扯不上什么关系。
但……似乎……封询是完全在为银星临着想？
他……是在关心银星临？
抛弃前面自己罗列出来的大堆疑点，他在关心这个很可能有问题的少年人？
银星临抬起头，无辜的金眸与封询对视，但偏偏他的问题却是在挑刺：“老师您不是说，不能放任可能存在的危险因素进入学校吗？”
封询这会儿终于体会到了银星临的气人功底，他松开少年人的手，用有些恼怒的语气说道：“所以我这是亲自监督！”
“当然，我会努力交出一个让老师满意的答卷的。”银星临又露出了个乖巧至极的笑容。
他又软了声线，变回了那个软绵绵的云朵，无害的绵羊。
封询没再回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刻意装乖的少年，走出来这个房间。
随着又一声“咔嚓”的声响。
他带上了房门，带走了这片空间仅剩的光，也带去了少年人纯善的笑。
落日彻底被地平线吞噬，窗外的世界，各色的霓虹再次亮起，一如昨夜的瑰丽奇幻，它们没有任何的变化。
等待听着脚步声彻底消失，少年人便悄悄下了床，在这重归安静的房间，他再次将房门反锁，摸着墙壁寻到了一面镜子。
“系统，是不是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跑不掉了？”他的声音很轻，似是唯恐从梦中惊醒。
银星临一圈一圈拆开脖颈上的绷带，像是拆开礼物盒子般缓慢，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落在他的脚边围成一圈又一圈。
他的金色眼睛仿佛在黑暗中发亮，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依旧不死心地去拆绷带。
[……]
[你会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在未来的某些时刻。]
最后一圈绷带被散开，连带着先前的那些个圈圈一同坠在地上将银星临围在中间，成了惨白的漩涡引人深陷。
镜子中的少年人抚着自己的脖颈轻笑，惊心动魄的旧疤横在今日的新伤之下。
安静而无言地诉说着未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