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声音倒是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道歉的同时,聂弋想到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又一道风吹来,散去了现场的血腥味,带来了一丝凉意。
这一会,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热水从口腔滑到食道,最后落入胃袋,烫得白亚清醒了过来。
她还在工作中。
虫族的出现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她的勇敢不过是为了自救。
但此刻,现在,他们活下来了,善后的问题就变得很重要。
地点是她选的,方案是她定的,出意外了她的责任自然也跑不掉。
一想到资料里,聂弋那个长长的家族重要人物名单,一连串的军功军衔,白亚只觉得命不久矣。
压力之下,她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智慧。
啪——
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她抬头时已经泪眼朦胧,然后一幅吓坏了又不管不顾的模样冲过去抱住了聂弋。
没有给对方自怜自艾的时间。
聂弋酝酿的情绪被打破,他怔怔地被少女抱住,怀中只剩下熟悉的柑橘香气。
没等他抬头,脖颈处已经被凉意浸透。
——是她的眼泪。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聂弋的手抬起,仿佛有千斤重。
但他还是小心再小心地,半抚在怀中人的背上。
他的手是热的,是有力的,是温柔的,却也是轻的,柔的,带着怯意的。
聂弋想说很多,他想道歉,为自己只顾着沉浸在懊悔的情绪中,却让她陷入危险而道歉;为没有早点发现危险而道歉;为身为军人却留她一人面对邪恶的虫族而道歉……
不过最后开口,他却只是温柔道:“你做得很棒。”
无论学了什么,没有经验的人在面对虫族时能冷静已经很了不起,毕竟虫族无论是力量还是外观,都有着可怖的威慑力。
而她不仅做到冷静思考,甚至还两次还手,给虫族造成了伤害。
“哪怕我没醒,你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真的很棒。”聂弋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过,但他向“审判”发誓,他的话也是真实的想法。
不会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也不会有人在那样危机的时刻,还愿意站在他的面前。
他需要承认,睁开眼看见她开枪的那刻,他的心脏跳得飞快。
即使到现在想到那个场景,他依旧会感觉到肾上腺素的上升。
脖子上的凉意渐退,泪水应当是止住了。
聂弋默默松了一口气,嘴里却没停:“还好是你陪在我身边,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一点也不怕那玩意,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不,不是的。”怀中人终于开口。
她放开聂弋,睁着有些红肿的双眼,脸上写满了认真:“我以前,是最害怕虫子的。”
“普通的爬虫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会跑开,拿虫药喷很久,再盖上纸巾再处理的。”
“但是后来不怕了,是因为你。”
聂弋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懂,甚至说:“是因为刚才我表现得太弱了吗,抱歉……”
“不是的!”她立马打断道:“是因为两年前在地星的战斗。”
聂弋的回忆被调动,地星,那是他第一次上的战场。
初生牛犊总是有着过度的自信和勇气,他在战场上也确实做到了所向披靡,杀到虫族主力几乎全灭,狼狈逃窜。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他们到的时机不对,地星已经被虫族破坏了很大一部分。
直到今天,地星仍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是无人区,因为被破坏太过没有恢复,可以想见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但是时隔太久,聂弋其实并不记得地星的战场上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
所以她是?
怀中的少女看向远方,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聂弋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阳光灼伤,猛地痛了一下。
“那天我们本来是要去好心人那里义务打工的,但是还没出门虫族就来了。”
就像最普通的战争电影背景,大楼倒塌,人类被屠戮,幸存者们只能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