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有些无措的样子,慕容渊眉心轻蹙一刹,抬手让人都退下。
傅鸢恍然回神,转身把陶罐抱了回来,回头一句“子慎”刚到嘴边,忽而止住。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的身份有了真切的感知,不禁犹豫,再这样叫他是不是不好。
“阿鸢?”
慕容渊偏头轻唤她。
“吓到了吗?”
傅鸢摇摇头,迟疑开口:“……你现在是皇帝了……”
“我是子慎。”慕容渊道。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在你面前,我可以只当子慎的,你答应过的。”
那个时候他是皇子,皇子跟皇帝怎么看都不一样吧。
“……这样可以吗?不会砍我的头吧?”
慕容渊轻笑:“放心,没人会砍你的头。”
也没人敢。
既然都这么说了。
“这话你说的,君无戏言。”
“嗯。”
陶罐里的鱼忽然一摆尾,水溅了傅鸢一脸。
慕容渊拿了手帕赶紧帮她擦擦,伸手接过陶罐:“这就是你说的稻花鱼?”
“对啊。”
担心了一路,这会儿终于见到人,趁鱼都还活着,傅鸢一刻都等不了,现在立马就要把鱼给烤了给他尝尝。
一进落英馆,傅鸢就注意到院中那棵枫树。
炭火炉就支在树荫下。
这个天气,虽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炎热,但也还是架不住在炭火旁待着。
“要不还是我来吧?”慕容渊忍不住开口。
“不用不用,你等着就好。”
稻花鱼的这种做法可是田间特有,一般人做不来。
“每年稻田里守水的时候,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晚,要是肚子饿了我们就会去田里抓几条鱼起来这么烤着吃。还能一边看星星,一边吃鱼……”
傅鸢一边烤着鱼,一边絮絮说着。
炭火烤得她脸颊红彤彤的,额上都是汗。慕容渊忍不住帮她擦擦汗,额头、鬓边,再轻轻撩开她颈间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头发,看到汗津津的脖颈时,动作一下顿住。
傅鸢没所谓横臂一擦:“没事,快好了。”
等鱼烤好,傅鸢献宝似的将鱼端到一旁的小桌上:“快尝尝,这调料可是我三姐姐的独门秘方,其他地方都吃不到的。”
慕容渊依言拿起筷子。
傅鸢突然想起一事,一把摁住他的手:“等等,你吃的东西是不是要银针验一下?”
慕容渊看着她忙活半天,发丝凌乱的模样,心念一动,开口:“有道理。”
说着夹了一块鱼肉喂到傅鸢嘴边。
傅鸢:“?”
原来不是用银针,是靠人试么?
厨子先吃的确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张嘴吃下。
嚼嚼嚼,咽下,然后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还想着,这个天气,等个一刻钟鱼应该也不会凉,结果一转头,人第二筷已经放嘴里了。
傅鸢懵:“不用等会儿吗?”
慕容渊浅笑着,有些苦恼道:“忽然发现我的耐心也没有那么好。”
傅鸢跟着笑,见他吃了,忍不住问他:“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的确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很好吃。”
听他这么说,傅鸢圆满地松了口气。
刚才流了不少汗,这会儿要干不干的,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手上也都是炭灰,傅鸢起身找水洗洗擦擦,然后清清爽爽坐回树下的躺椅里,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清风阵阵,叶子渐红的枫树下,一人端坐在椅子里,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鱼。一人悠闲地躺在躺椅里,椅子轻摇,裙角随之轻轻荡漾。
两个人起初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后来像是某种默契,都不再开口,静静地享受着此刻宁静。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烟熏着了,傅鸢觉得眼睛涩得厉害,沉沉往下坠,只得闭上眼,想着休息会儿应该就会好,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慕容渊把一条鱼都吃完了,没有浪费,喝了清茶漱口,一抬眼,发现旁边躺椅里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
睡颜沉静,呼吸深长。
就这样毫无戒备的,酣睡在他身旁。
躺椅随着深长的呼吸轻动着。
悄无声息的,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搭上椅子扶手,修长的手指一扣,椅子稳稳停下来,衣摆厮磨,一片阴影落在椅子里睡着正香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