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越笑越大声。
最后居然还展开一把扇子,翻身坐在墙头,低眸好笑似的瞧着他,边摇风边说风凉话。
柳清自小被柳垂泽收做义弟,娇生惯养的,含着金汤匙长大,何时遭遇过如此有损颜面的事。于是他登时就急红了眼,直接把人拽了下来五花大绑,说是不让他被自己哥哥骂上几句不会放他离开。
不过他撒了个谎,那名少年是被迫进府的,不是主动。
柳垂泽闻言抬起手腕,沿途春色满园,拨动着那花团锦簇,白梨棠颜。素白指尖微凉,染上花色,柳清就这般看着,忽然转了个话头,讪讪地道:“大人,你真好看。”
柳垂泽浅笑不语。
他头也不回,却是驻足于春色之中。那清艳鹅黄融如那可爱小巧的桂花,看得柳清心花怒放。可他顿时感到有些沮丧,似乎自己不该让那个人因此与柳垂泽有了一面之缘。想到此处,他顿时无精打采起来,欲言又止。
“他人在何处,”柳垂泽顺着他的引路,只能见到梨花若雪,春意盎然,没有任何人影,不禁侧首问道,“莫不是趁机挣脱了桎梏,先行溜走了?”
柳清还颓着。垂着头,下意识应和道:“我都绑那么紧了,不太可能吧……”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些什么话,瞪大眼睛连口否认道:“不是。我没有。大人,我没绑他。我怎么可能绑他呢,对吧?”
柳垂泽温和地开了口:“你急个什么?”
“这不是怕解释不清么,唉。大人,这贼人气度不凡,容色尚可,但要我看还是斌你差点。你说这种人多少也得是个贵人,眼下却如盗贼之流般翻墙,这不是有病吗”柳清有了底气,觉得自己的说辞越来越有说服力,索性白衫一跃,挡在柳垂泽跟前,道,“大人,要不您还是别去了,不值得的……”
“此人是否值得我去见一面,我自有定夺,”柳垂泽脚步未停,却是笑了,“何必如此揣测他人。清儿,你近年来嘴上歪理倒是越来越多,不见好吧。”
柳清被骂了,还在小声咕哝:“哪有。我这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吗?我怎么没瞧出来,反倒看到了某个人心里头念着的全是心虚呢。”
柳清又被骂了,彻底闭上了嘴。
柳垂泽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多说什么了。
他沿着碧柳亭转了好几圈,仍是没发现丝毫痕迹。柳垂泽轻轻叹了口气,累着了,走到亭中石墩边,正欲坐下,头顶忽然飘洒起了梨花残瓣。
“呦,真巧啊,柳大人。”
柳垂泽寻声仰头,皓眸撞进一曲绛色墨绿交织相并的流纱。
墨承意此趟出行又换了件新衣裳。
红得很好,似朱砂红豆相思意,掺揉零星的墨迹,暗得妖娆美艳。绿得更甚,丹青铺底,缀点剔透玲珑的祖母石,流苏染肩头,倾斜坠下,末端是揽不尽的荣华富贵。
墨承意今日装扮同往日有着细致入微的不同。虽玄黑护腕是一贯穿戴的,但服饰总是替换更新,他就没见重复的。
墨承意额眉间横过一条隐隐红线,穿着几颗流光溢彩的润珠,绳尾缚之后脑,居然无端生出几分翩翩君子的风度来。
一阵暖风无意吹过,他的高尾扬起来,衣摆翻飞,单膝蹲在碧柳亭梁柱,勾唇漾出一抹真心欢喜的笑。
“我来你这儿蹭饭,欢不欢迎?”墨承意两指并拢,勾了一勾,说着混话,“我可是为了来找你,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御膳房今天做了好多果子,但都甜到发腻,我吃了几口就没了胃口,现在还难受着呢。”
一连串说完,他见柳垂泽并无反应,只是一味垂首,不知是在思考如何婉拒他并道出一句不合礼法,还是真的就没在听。
想到后者,墨承意挑了挑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感觉挺闷的。
“怎么不说话呢,柳大人?”
“啧,你怎么不理我。”
“柳,大,人一一一?”
柳垂泽回神。
他若有所思瞥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对“挺闷的”的墨承意道:“陛下这是……”柳垂泽眯了眸,意有所指般续着话,“奏折不够忙活的了吗?”
怎么能闲到如此地步。
墨承意鬼使神差地听懂了柳垂泽的弦外之音。
“怎么说话呢,”墨承意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闲了,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柳府。但话说到此地步,他哪有跟着附和谴责自己行为的不是,只是再次展开那支随身携带的小竹扇,颔首低眉,看着柳垂泽眼角那颗朱砂痣,弯唇笑起来,“我来了,柳大人难不成不觉得开心吗?”
柳垂泽淡淡然:“自然是开心的。”
墨承意满意了,道:“那不就行了,对了,柳大人用过午膳了吗?”
柳垂泽:“尚未。”
“那一起啊,我请你去摘星楼吃。那里的桂花蒸奶听说很不错。”
“柳大人,走不走啊?”
话毕,墨承意撑着梁柱翻身跃下,霎时红绿交织,翻飞错乱,柳垂泽略微仰首,看着面前这位意气风发,笑意盈盈的少年郎,微不可查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跟你走便是。”
柳垂泽无计可施,抬眸与他目光纠缠,但只是蜻蜓点水一扫,又落眸轻言道:“黔驴技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