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敲打湖面,梨花落后清明。
一朵素白在风雨里打旋着飘转而下,浮在翠水上,其间映出万千洁白,令人心颤。雨珠沾衣,流风横倾,倒影中一名玄衣男子戴着斗笠策马而行,另一只手抓着弓,朝绿林诡谲处潇洒而去。
途中惊扰了花木,与微雨一齐坠落,铺满整片林径。
“这雨下得,没个结果,”玄君男子一路跑马直抵营帐,卸下臂缚,将额前垂发往后一梳。边把物件递给身边前来服侍的公公,边环顾帐内环境,道, “他人呢?”
公公接过,抬手示意其余人退下,这才回他:“在温泉里泡着…那身上青青紫紫,有的红点好些都有瘀血,不好的还在往外流呐,瞧着怪疼人的呀。泡久点才好呢。”
玄衣男子:“………”
他心虚地咳了几声,随后道:“这里目前也不必麻烦你了。不过这雨来得突然,你先去安顿好其余人,两个时辰后朕自会去安抚各位。”
话说到此,这玄衣男子自然是墨承意了。而那公公便是苍溪。
苍溪情不自禁又瞄了温泉方向一眼,心道真是世道变幻无常,笑眯了眼,躬身退下。
墨承意褪下湿透了的外袍,挂在臂弯,不做过多纠结朝温泉走去。单手撩帘,水雾掺着沉香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琉璃色的瞳被浸得越发剔透。
扫视四周,把外袍丢在案几边。还未转身,颈侧忽地贴了一丝细密的寒意。
墨承意笑了笑,知晓对方并无伤害之意,偏头道:“是我呀。”
柳垂泽并未收回细剑,只是攥着轻薄纱衣的领口,沉默半刻,轻声道:“你淋雨了。”
“是,”墨承意并拢二指,抬起,挪去那剑锋,看着他笑容更深, “半途忽然降雨,无处可躲。这才没来得及给你捎一件衣物。”
柳垂泽收回剑,淡漠道:“陛下不必挂怀。”
“那多不好啊,”他道, “毕竟我便宜都占了。”
“……”柳垂泽动作一顿,轻皱了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有在好好说话啊,”墨承意上前一步,凑近了他。抬手摁住对方肩颈,指腹摩娑那无数斑斑点点,迟来地感到疼惜了, “疼不疼?”
柳垂泽垂下长睫,安静。而后道:“你再按,不疼也得疼了。”
墨承意笑着撤开手,也不拆穿:“行。御史大人自愈能力上佳,这才几个时辰便不会感到难受了。”
柳垂泽抿了下浅色的薄唇。
墨承意弓手,又添了一勺龙涎香。白雾缭绕,融入水汽中一时让人分不清楚。
“不逗你了,”他替柳垂泽脱下纱衣,把人往温泉旁推,难得无奈, “冻死了。我担心你染了风寒…刚才根本没泡吧?骗我?”
冷不防被拆穿,柳垂泽侧过脸,犹豫半天才别扭地问道:“你好些了没。”
“这么关心我呢?”墨承意干脆不急着催他入泉了,从后面环住柳垂泽纱衣半褪不褪的腰,厚着脸皮耍无赖, “那你亲我下。”
柳垂泽低目盯着那落满香花的温泉,面色复杂,足足僵持三秒,淡笑道:“既是淋了雨,那风凉话便不必讲了。”
墨承意:“嗯?”
“沐浴吧。”他道。
御营百米开外,临时搭建的避雨帐站满了人。银丝钩垂柳,地面落满残花。墨承奕牵着豆丁大的墨承枫左右环顾,直至看无可看才做罢。退回原位老老实实继续当柱子。
墨承枫甩动着墨蓝锦袍的宽袖,真是站累了,又没席位可坐,一时有些生气,口无遮拦道:“皇兄,我累了。你能趴下来让我坐一坐吗?”
墨承奕:“?”
墨承奕难以置信:“我让你坐曹太尉头上怎么样?都抱你站了一个时辰,眼下自己下地才多久啊?没一刻钟吧?少给我得寸进尺。”
墨承枫嘟嘴,一副快要哭的模样。见状不妙,墨承奕心急乱投医,一把夺过曹衡拆到一半的松子糖,往他口中塞,无语道:“祖宗,你消停会儿吧,算我求求你了。”
小孩吃了糖,尝到了甜头也自然便不会再闹。果不其然这招分外好使,墨承枫不吵了,含着甜食静静站直,牵着他的手,看上去莫名有点乖。
墨承奕松了口气,刚转头,便对上了一脸愤怒的阴鸷的曹衡的目光。
曹衡冷声道:“锦王殿下……你是抢我的糖哄小孩吗?”
墨承奕生无可恋,暗自拍了下那欠抽的手,赶忙解释:“情况特殊,本王也没办法。”
“呵。”
曹衡翻了个白眼,索然无味地抱起胳膊斜倚在木柱边,望向外界碧色柳浓,便懒不得再与他计较。
这雨下得,似是有病。
众人在此地候了半天也不见皇帝现身,四下议论纷纷,皆不知这位在搞什么鬼。
也就只有墨承奕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
昨夜,春寿宴潦草收尾,柳垂泽作为布置之人还需打理着各方各处,一时脱不开身,便只好留在此地以待修整。
一场好戏落下帷幕,百官互搭而行,不消片刻便只剩寥寥可数的几个人。
墨承意本来打算去帮忙了,刚起来,身上却突然泛涌一股剧烈的燥热难耐,从头至脚,由里向外,势头不减。
惹得他当下便走不动路了。好在墨承奕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直觉不对劲,正欲问他怎么了,脑中忽然闪过一段诡异非常的文字。
一一春猎下药,是为后宫开枝散叶。既无嫔妃,那便与宫女欢.合,也是一种方法。
《东风桃花》原文内容。
不过时间线不对啊,墨承奕皱紧了眉,这种重要剧情点怎么还提前了?
几乎是迟疑的瞬间,墨承意气息愈发不稳。他顿了顿,急切道:“送我回宫。”
“然后呢?你怎么解决?”墨承奕压低声音道, “这破书的定律你又不是不清楚,它这下非让你逼着与宫女欢好怎么能成?难道你以后就始终把自己关在殿里连朝都不上了?”
墨承意额角青筋暴突,咬牙将滚滚热源吞进肚子里,顿时忍得冷汗涔涔。
肩上的温度越来越灼烫,墨承奕大惊失色,心想有什么顾忌待会儿再说,赶忙架着他上了宝马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