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空气冰凉而干燥,腥臭的味道挥之不去,他用两只脚拖着身体缓慢地挪动。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楚方向,他只能循着嘀嗒的水声来到角落处。今天的声音十分响亮,或许外面刚刚下过雨,饥饿和疲惫让他根本顾不上思考,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仰起头,张开嘴接住那下落的水滴。
白清栩已经不记得这是被大哥丢进来的第几天,起初他想着或许阿娘能很快找到自己,但是进来以后被这洞窟内的各种怪物逼着在黑暗中四处奔逃,如今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身在何处。自己会死在这里吗?
黑暗之中他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后背的伤让他忍不住“嘶”的吃痛一声,他抱住双腿将头靠在膝盖上,这才意识到那腥臭无比的味道竟然是从自己的身上发出来的。每当自己挥剑斩掉那些怪物时,腥臭的液体总是四处飞溅,自己的身上当然也无法避免。
他想自己会不会也如那些怪物一样,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然后在这里腐烂,最终什么也不剩?到那个时候阿娘还能去哪里找到自己呢?耳畔之间嗡嗡声不断,身体燥热滚烫,濒死感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正一刀一刀地剥离着他的意志,折磨着他的灵魂。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听到水声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为什么?
角落里有东西正隐隐发出光,他知道那是怪物再次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地去抓腰上的佩剑却抓了个空,他身子前倾跪在地上伸手往周边摸去,然而除了湿漉漉的石头什么都没有摸到。
“阿娘!阿娘!”他忽然绝望地喊起来,声音在黑暗之中回荡。
不对……阿娘已经死了啊,她明明躺在棺材里!白清栩这才清醒起来,可是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呢?
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八岁,才刚开始练习武艺,一心跃跃欲试想要斩妖除魔,跟着大哥去寻找妖怪,半路却被大哥推下悬崖掉入这洞窟之中。为什么如今还在做着这个醒不来的噩梦?
然而一道亮光猝不及防地撕裂眼前的黑暗,白清栩的眼睛瞬间陷入空白,强烈的刺激让他紧紧闭上双眼。
“清栩!清栩!”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唤着他,旭日暖阳般的舒适包裹着他。
白清栩霍然睁开眼,周围是一望无垠的花海,五颜六色的花正竞相开放着,紫色的鸢尾,红色的凤仙,红白相间的蔷薇,甚至还有白色的昙花……各式各样,琳琅满目,母亲正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阿娘?阿娘!”他惊喜地喊出声。
“清栩,快来!”鸢尾向他招手。
白清栩快步朝鸢尾奔去,脚下的花丛自动分开给他让出路来。
“阿娘!”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我以为……”
鸢尾抬起手一边帮他擦泪一边笑道:“怎么了?”
“阿娘!”
“嗯?”
“阿娘!”
鸢尾无奈:“傻孩子,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白清栩笑着回答,当他看向鸢尾时却愣住了。
只见鸢尾正望着自己:“清栩,对不起!”
白清栩觉得鸢尾的眼神里充满着极深极深的悲伤,让他心生颤意:“阿娘?”
鸢尾红了眼,喃喃道:“清栩,是娘对不住你,是我执意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对不起,让你背负上这么重的担子!”
白清栩整个心慌乱异常,他懵懵然问道:“阿娘,你到底在说什么?”
鸢尾拾起白清栩的右手,一道紫色的印痕赫然出现在白清栩的手腕,很快便像蚯蚓入泥一般钻入他的手臂消失不见。
白清栩:“阿娘,这是什么?”
鸢尾:“这是锁灵环,以后你会用得上的。”
白清栩茫然道:“以后?”
鸢尾再次笑着轻声道:“清栩,你答应娘一件事,不要将娘埋在那暗无天日的泥土里面,就让娘做这世间的一粒尘埃,随风飘来飘去,自由自在好不好?”
白清栩瞬间明白了,阿娘果然已经不在了!他无法接受,哭着不停摇头。
“我不……阿娘,若是那样,以后我想你了要去哪里看你?”
鸢尾搂着他的头,轻轻抚摸道:“没关系的,清栩,只要你心里惦记着娘,咱们就永远是在一块的。”
几只蝴蝶从远处飞来,扑扇着透明的双翅落到花朵上,盛开的花朵立刻化为一缕轻烟。
其中一只落到鸢尾的肩上,她的身体也开始化为轻烟。
“清栩,娘一定会护着你的!”
白清栩哭着伸手去抓去抱,嘴里不停叫着:“阿娘!阿娘!”然而却如同手握流沙一般什么也抓不住。
一阵风吹来,轻烟随风飘散,空中只留下鸢尾哭泣的声音:“对不起,从前没能护住你,未来也无法陪伴你,这条路漫长而黑暗,你终归得要独自走完。”
周围的一切再次淹没于黑暗之中。
其时已是深夜,郡王府一片寂静,悄然无声,黑夜如同泼墨般洒满天空包裹着整个王府,只有西边的一间屋子还隐隐透出亮光,室内轻纱罗帷重重叠叠,袅袅的香气正从琉璃香炉中缓缓飘出,屋子里情欲四溢,味道甜腻得让人窒息,两个人影正在床榻上痴缠,蜡烛即将燃尽,烛火跳曳。
床榻之上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紧紧交缠在一起的身体扭动着,耳畔是如痴如醉的呻吟,头发被汗水打湿紧贴在手臂,身下的人正双手紧紧抱着他发出愉悦的呻吟,对方的手臂和身体柔软而温暖。李谪繁抬起头,身体颤抖,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瘫倒在那具身体上。
李谪繁喘息着,胸膛急剧起伏,浑身热汗淋漓,他感觉环着自己的那双手正上下摩挲着自己的后背,最后停留在肩胛骨的地方用指尖轻轻打着圈,那是用刀斩断羽翼后留下的疤痕。虽然早已结痂,但每当阴冷潮湿的天气便隐隐作痛,仿佛在不断地提醒他自己作为玄羽人的身份。
“这就是白隽晨弄的?”那人凑近来悄声问,一阵热气喷在他的耳后,“很痛吧?”
李谪繁脸色微变,拿开背上的那双手,翻身平躺在榻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