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两人方向一拐,并没有急着从学校大门出去,而是绕到了学校另一侧的操场上。
放学后的操场热闹很多,是小情侣度假的不二之选。打眼望过去,塑胶跑道上一串暧昧着肩挨肩手拉手的,中心的绿色橡胶草丛里也有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路灯在极远处朦胧地散下一片光线,可见度并不高。
于白沙早有耳闻,“教导主任抓恋爱圣地”鼎鼎大名,他与澈然一齐踏进操场的时候,竟然生出了几分难以言状的心虚。
澈然要坦荡得多,他瞟准一出清净地方,把书包一丢:“书包扔在这里吧,一会儿拿的时候也方便。”
于白沙甩甩脑袋,把书包与澈然的叠在一处。
他们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今天先跑五圈,暂时不求速度,循序渐进。
澈然跑起来,他乌黑的头发被风吹散,露出了额头和眉眼,随着他向前大步奔跑动作,风鼓起了他的校服外套。他扭头,示意于白沙跟上。
于白沙快跑几步,再一次与澈然肩并肩。他从未在夜色下这么肆意地奔跑过,此时凉风习习,路灯和月光在同一时刻倾泻在他们身上。
身边是他喜欢的人。
夜色降低了能见度,很好的掩饰住了一旁的女孩子被牵起手时羞赧的神色。当然,它能够矫饰的东西更多,于白沙的心跳声洇没在喘息的幅度里,运动更能够将一切不安分的生理迹象毁尸灭迹。
他不止一次地将余光落在澈然身上,隐蔽而小心翼翼。他从未这么喜欢过跑步这一项运动。
虽然没有记配速,于白沙也能感到这五圈跑得很快,停在终点时他微微弯下了腰,澈然的喘息声也带有冷冽的音色:“你跑得很快。”
“我跟着你跑的,”于白沙没缓多久就能自如地说话了,“你1500肯定没问题。”
澈然摇摇头:“我很久没锻炼了。”
于白沙不由得起疑心,这个“很久”放在澈然那里会不会是“一周”?只不过他很清楚,澈然确实认为自己是在说实话,于是从地上拣起了两人的书包:“慢慢走回去吧?”
澈然却席地一坐,顺手把于白沙也扯下来,伸手一指:“看星星。”
今天晚上的云层很薄,天穹缀满了倏忽闪烁的星光,一轮圆月皎洁地挂在最高空,这在榕川相当少见。
于白沙顺势一坐,他们在操场的一个靠近门口的角落,背靠铁栅栏和塑料网,肩并着肩,于白沙一条腿不自然地屈起来,星星已经无法吸引他的视线了,他侧过脸用余光注视着澈然。
澈然的眼睛像赤色的糖果,折碎了远近的各色光源,流光溢彩。
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于白沙眼前的星星也模糊了一片,他将运动时摘下的眼镜架回去,世界终于清晰了起来,但对于他四散的昏聩思维无济于事。
“看得见北极星吗,”澈然突然随意地指向了一个方向,他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于白沙,“为什么在走神?”
“在想什么?”
于白沙缓慢地眨了眨眼。
在想你。
他当然不敢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顺着澈然的指向看过去,果然捕捉到了一个特别亮的星星,他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岔过去:“我能在附近找到北斗七星吗?”
澈然努力张望了一下,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没有找到,”他只好遗憾地回答,“你能找到吗?”
于白沙只是随意地起了一个新话题,他并没有一定要找到北斗七星不可的意思。
他只是在某一瞬间出神,外公还没有过世的时候,夏夜他和外公总坐在一张摇摇椅上纳凉,那时外公教自己认识各种星宿,他记得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印象最深的便是北斗七星。
他开玩笑一样对澈然说起了这一小段往事,不料澈然却沉默了,于白沙才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样有些沉重的事情。
幸好那边晚间的管理老师吹响口哨,提醒在操场逗留的学生应当尽快离开,簇拥在操场的人群逐渐四散开来,于白沙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吧。”
澈然收拾将于白沙的书包递过去,两人逆着方向回到校门口。
门口的保安爷爷已经与每个走读生都很熟悉,他第一次见澈然和于白沙出来得这样晚,澈然卖了个乖:“爷爷,我们讨论习题呢,一不小心留得晚了一些。”
保安爷爷在校内光荣榜上常见澈然这幅帅气面庞,对于他说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他有些欣慰地拍了拍澈然的后背:“学习的时候也要注意身体啊!”
澈然:“我知道啦爷爷!爷爷也辛苦了!”
于白沙咂舌,看来澈然从贺知身上学了不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巧,不过是澈然么,那也不奇怪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澈然的。
于白沙正准备与澈然向地铁站的方向走去,澈然却突然停顿了,在于白沙发出疑问前,澈然用一种非常期待的声音邀请道:
“我们骑共享单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