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沃其佩都在不停地问这问那。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外面都是什么样子呀?都是你们这样好看的人吗?”
一边问还一边蹦跳着往前走,显然刚才砸在身上的树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孔沉温和地笑着,不时应答两句,心里却叫苦不迭。
掌门和沈师伯就算了,孔耀是怎么回事?平时叽里呱啦吵翻天,为什么现在要装哑巴?
殊不知孔耀现下也是心惊胆战的。他几乎从未下过山,见过的女孩要么是年纪比他小不少、能抱在怀里的,要么就是像白筱那样跟“女孩”俩字不太沾边的,这回猛然见着一个真正的“少女”,害羞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又不好意思露怯,只好板着一张脸,一脸深沉地走着。
半个时辰后,孔沉终于结束了这种被人不停问问问的折磨。
四人在少女的带领下,沿着七拐八拐的丛林小道,一路往森林深处走,不知不觉间来到一片开阔平地。
刚到路口,一名壮实的妇人便急忙迎了出来。
“哈尔圣女,你可算回来了,族长发现你不见了,正发火呢!”
这妇人对待口中的“圣女”像对待一个让人不放心的小孩儿,抓着她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没出什么大问题才松了口气,“下次我再也不会心软让你出去了。”
沃其佩卖乖道,“这不是没事吗?卡丹阿赞没有跟阿爸说我是去帮他采药了?”
“说了啊!”卡丹道,“说了也没用,还惹得族长又发了一大通火,说他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哪要你一个小孩去帮他采药?”
“我不是小孩了,”沃其佩竖着眉反驳道,“我已经长大了!”
“好好,不是小孩,”卡丹被她的样子逗笑,“不过圣女最好还是快些去见族长。”
“嗯,等会儿就去。”沃其佩说完,让开身让卡丹看到了被她挡在身后的四人,“阿赞,我采药时不小心吵醒了附近睡觉的黑熊,是他们帮我赶走了黑熊,是我的恩人!”她没讲自己差点死在黑熊掌下,不想让一直照顾他的卡丹担心。
“黑熊!我的天!”卡丹听闻惊呼一声,又抓着沃其佩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
“阿赞!我真的没事!”沃其佩抓着卡丹的手,阻止她再将自己翻来覆去,“现在我要去找阿爸了,你能不能给他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会回来找他们的。”
卡丹看向四人,和蔼地笑了笑,又冲沃其佩点点头,“当然。”
说完一边,沃其佩转过来对四人道:“几位恩人,卡丹阿赞是一直照顾我的人,麻烦你们跟着她去休息一会儿,我要先去找阿爸,让他不要再生气了,过会儿来找你们。”
沈眈点点头。
“那我走啦!”
沃其佩如来时一般,带着清脆的银铃声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卡丹冲四人比了个“请”的手势,“里面请。”说完自己走到前面带路。
孔沉孔耀下意识看向沈眈。
沈眈道:“走吧。”
这片平地很大,以沈眈的目力只能堪堪看到边界;附近的树都被砍去扩充成住的地方,阳光却不知为何漏不下来,显得平地里阴沉沉的。
一路走过来,一栋栋高大的竹楼伫立在干黄的土地上,间或夹杂着几顶厚毡布搭成的帐篷,每一个外边都围着一圈黄绿交错的竹竿。
不知道是不是对外人有所排斥,卡丹对着沃其佩时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辈,絮絮叨叨一大堆话,对着他们四人时却冷淡得很,甚至像是故意在忽视他们。
或者说敌视他们。
萧贽皱着眉,有意无意挡在沈眈侧面。
沈眈察觉到了,垂眼抿了抿唇。
他这个动作或许完全是无意识的,只是像年少时一样习惯性地把那个身娇体弱的小师兄护在身后,沈眈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卡丹把他们带到一栋竹楼前。
这楼除了位置偏僻些,看起来与其他竹楼无甚区别,大概其他地方都住满了,才把他们放在这。
“尊贵的客人,”卡丹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小地贫寒,望客人们不要嫌弃,在此稍作修整,稍后会有人前来带领各位去见族长。”
说完,她朝四人一躬身,从头到尾没看四人一眼,说完该说的话,便转身走了。
萧贽见沈眈一直盯着卡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问:“怎么了?”
他话一出口,沈眈立刻垂下眼,道:“没什么,进去吧。”
※※※
木楼不算大,两层半,最顶上是个平台,架着几根竹竿,大概是用来晒衣服的。
一进门,孔耀就好奇地扫了两圈。
这里到处都是他在苍鸷山上没见过的东西:墙上的挂饰、罩在桌面上的彩色麻布,还有竹椅上的坐垫——这里虽然没人住,东西却很齐全,风格是与山上完全不同的浓烈,透着一股子诡异的狰狞感。
特别是正厅中央墙上的面具。
造型扭曲怪异,像是三条蛇形成“川”字趴在人脸上,头尾相互咬合,青色的蛇鳞上似乎还淌着鲜血。
孔耀抬头看到它时,当场吓了一跳,紧紧抓着身边孔沉的衣袖。
沈眈也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后一退,“砰”一声撞上一边搁着杯具的竹桌,响声将另外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师伯……”孔沉率先开口。
萧贽走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蹙眉问:“怎么了?”
沈眈垂着眼,额上竟然渗出几滴冷汗,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就是被吓到了。”
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