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一转身却撞上朝这走来的明视。

不等明视开口，司月抢先一步问她：“穆芊芊在哪？”

明视后退一步，淡淡道：“门口。”

她看不清明视眼底的情绪，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往文府门前跑去，果真见到了等候已久的穆芊芊。

司月没忍住情绪，冲上去揪住她的衣领质问：“你知道的对吗？你分明知道，你有能力！”

穆芊芊拨开她的手，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那是一处山崖，除了花草树木外几乎无人问津。

山崖下是一条平缓流淌的河流，岸上有圆石覆盖，二人到达时那觅食的野狼徘徊几圈才逃走。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穆芊芊道，“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我最初的三个学生……孩子。”

司月看着河岸随流水起伏的水草，并不说话。

“那是许多年以前，我与穆氏断绝关系没多久，即便现在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得不承认血脉本就是复杂的东西。那一年我到清城游历，直至夜间也没寻到住处，只得露宿在外。也是那天夜里，我走到这山崖上，听到崖下野兽的低吼与婴儿的啼哭声。只是等我赶到时，与戎的左腿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我不会照顾她，只能挨家挨户去问是否有人认识这孩子，无一例外回答我的都是‘不认识’。多日过去也没有找到她的家人，我只好先把她寄养在一农户家中，问过我的师姐……她跟我说了许多，在我看到那农户家放任她哭泣的时候，我决定自己照顾这个孩子。”

“我给她取名为‘与戎’，希望她能和我所想的一样，长大以后可以投身沙场为国效力，也算是弥补我曾经的遗憾。可惜，事实与我想的不一样，她的天赋都在医术上。好在我那时没有放弃她，她也没有放弃自己，否则真是我的罪过了。”

“她四岁的时候，我在遇到了融明。那时我陪与戎一起去找草药，只是在河边就听到融明的哭声，她就躺在一块木板上顺着河水漂下来。没过多久，在同一个地方我又遇到了承卓……”

似是怀念一般，穆芊芊伸手轻抚耳上的坠子，也见那坠子似发出淡淡的光。

司月忽地抬头看她，穆芊芊苦笑道：“你也觉察出不对了吗？等她们都能照顾自己的时候，我独自出门去查明真相，那时我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我沿着河流往上游走，岸边的尸骨越来越多，我一一查看发现都是婴儿的尸体，但更多的都已经被山中的野兽啃食完，剩下还存在的都是近日出现的。再往上走就突然断了线索，因着骨血的灌溉那一片的树木异常旺盛。”

司月问道：“所以学馆的那些孩子……”

“没错。”穆芊芊道，“都是我在山中遇到的。最初几十年都是女孩儿，后来慢慢出现男孩儿、身体残缺的、心智不全的……到现在，同时有着人和兽的特征但并不是人所喜欢的外貌的。”

“可为何你……”

穆芊芊摇头:“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做吗？我报案了，可每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把这事搪塞过去。我能做的也只是自己找线索，把那些还未失去生命的孩子带到学馆中。况且你也看到了不是吗？凭文家的实力短短几日就能找出真相，可我耗费了千年也无济于事。”

“然而文家女是一个契机，你也是一个契机。文氏历经几朝也不曾衰败，权势滔天；你并非九天大陆人士，若事情浮出水面也不会牵扯到学馆。”穆芊芊叹了口气，“即便是文家贵女也有这样的一天，遑论那些平民百姓，几乎无处申冤。”

司月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穆芊芊抬头，忽然自嘲般笑道:“你知道吗？有一年我也几乎要到那个地方去，差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你也?”司月十分震惊，“可你不是格世吗？”

“是呀，也许是哪个富贵人家看中了我的身份，也许生了个孩子以后也会是格世。百姓有百姓的好处，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好处。昨日你还是掌刀的厨子，今日也许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穆芊芊忽然自嘲一笑，过了许久才看向司月，“回去吧，马上就会有‘格世’的用武之地了。”

二人回到文府，在管家的带领下又前往司刑寺。

彼时台前仅文氏家主、辛氏家主、小傅大人、清城司刑寺司使以及数十位司月未曾见过的人，据穆芊芊所说，这些都是各城司刑寺司使。

穆芊芊一到场，经人介绍后立即有人上前来恭维。

司月跟在她身旁，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与眼底的冷漠。

不多时门外报声又响:“宫氏家主到——”

众人看去，见一身便服的宫月霜携二人迈步进来，脸上尽是被压下的案牍劳形与风尘仆仆加在一起的疲惫。

司月认出其中一人是若情的侍女濯溪。

宫月霜一一向众人微笑致意:“劳烦诸位苦等，可想是我来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