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昂将半罐没喝完的可乐丢进垃圾箱,站直身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温云舟的肩,很快又拉开距离,“其实有些事情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我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句号。”
一个给从前的过往划上结局的句号。
“菜要凉了,我们该回去了。”温云舟转身离开,拉开包厢门的瞬间,沈听像是喝得有些醉,正用辣油在底盘画爱心。齐斯年也丝毫不管沈听死活,在一边像是猴子看见香蕉似的举着手机录像:“见证历史!铁树开......”
温云舟:“......”
徐子昂:“......”
颜卿:“......”
沈听,你想起来会后悔今天出来吃饭的吧。
温云舟走上前,顺手拉了一把要摔下桌子的沈听,好人做到底将人扶正做好。之后拉开椅子坐在了沈听旁边,她瞟了一眼身边半醉的人,开口问道:“你们点了酒?”
齐斯年依依不舍收起了手机,回话:“哪能啊!是听哥自个点的。喏,那都是。”说着还指着桌角堆积的几瓶酒罐子。“就你们出去那会儿,他也不说话,下一秒就起身点了好几罐酒,我拦都拦不住!这能怪我吗!”
颜卿也喝了点酒,不过远不及沈听多,她给了齐斯年后脑勺一巴掌:“你胆子真是大了,拍听哥!等他醒了,你就活到头了!”
齐斯年挠了挠头发,闻言迅速将手机塞进口袋,“你不说,我不说,他能知道?当作纪念嘛嘿嘿。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听哥这样!”
“诶话说了,你别喝了!给我!”说着就开始和颜卿争抢手上的酒罐。
徐子昂坐在一边,又看了一眼无语至极的温云舟,出声笑了:“温云舟,你看你交的一群好朋友。”
温云舟:“.....”
多谢夸奖。
温云舟手腕处被一股热温包裹,扭过头一看,发现是沈听抓上了她的手腕。他那么怔忡望着温云舟,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用很轻的声音说话:“温云舟...”
温云舟明明滴酒未沾,一颗心竟然也在这目光下剧烈颤抖起来。
沈听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是怎么个不一样呢?
明明刚开始是个只会嫌她麻烦的讨厌鬼。
暮色漫过包厢窗棂时,沈听被梧桐叶漏下的夕照晃醒。
后颈还残留着酒精蒸腾的灼烧,他支起手发现温云舟的外套正盖在自己肩上。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一人,其他几人不知何时离开。
“醒了?”温云舟推门进来,指尖勾着便利店塑料袋,“醒酒药和蜂蜜水,选一个。”
沈听盯着她耳垂上晃动的光斑,忽然伸手去碰。指尖擦过发丝的刹那,温云舟条件反射般偏头,那点星子般的碎光便落进他掌心。
温云舟现在没有戴耳钉啊,他在干什么?
这个认知让沈听彻底清醒。他抓起外套起身,椅脚在地面刮出刺耳锐响:“其他人呢?”
“早走了。颜卿也喝了不少,被齐斯年顺回去了。”
“那个姓徐的呢?也走了?”沈听边把外套还给温云舟,边问道。
温云舟背书包的手指顿了顿,“你和他关系就这么熟了?怎么还问起他了?”
沈听突然被温云舟递来的蜂蜜水呛住,连咳了几声才缓下来:“谁关心他了!我看他不顺眼。”
沈听平时讲话鲜少有这样的情绪,也许是胃中酒精的发酵,连带着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不太稳定。
暮色将梧桐道染成琥珀色,沈听走得很快,灰色卫衣兜着晚风鼓成帆。
长腿几步并做一大步,让谁看都看不出他是个醉鬼。
直到拐进别墅区林荫道,温云舟才在银杏雨中扯住他的衣袖。
沈听缓缓回过头,酒精的后劲又上了头,眼神有些支楞疑惑:“你干什么?”
“你走反了。”
......
哦,好。谢谢你。
温云舟隔着三步距离跟在后面,看路灯将他的影子揉成长短不一的墨块。方才在包厢里沈听抓住她的手腕时,指尖的温度还残留在皮肤上,此刻被夜风一吹,竟生出些灼人的错觉。
转过街角时沈听忽然停住,温云舟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后背。少年身上雪松混着蜂蜜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刚要后退,手腕却被攥住。
“你离我那么远,怕我吃了你?”沈听的声音像是浸了酒精的海绵,沉沉坠在暮色里。
温云舟怔了怔,“没,怕你倒下好给你叫急救。”
沈听:“......”
我要说谢谢你吗?
沈听的身影晃了晃,像是要站不住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带着跌坐在长椅上。
沈听仰头望着天,喉结上下滚动几下,轻声道:“你跟他走了。”
?
温云舟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他?徐子昂?
“沈听。”温云舟轻声唤他,“你喝醉了...”
“我没有。我的酒量很好,很好。”沈听很快否认,接着又问道,“你以前的耳钉呢?”
温云舟怔住,手指无意识抚上空荡荡的耳垂。那里曾经缀着枚六芒星银饰,去年却忽然找不着了。
他余光看见沈听低头在一侧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我买到了更好的......”
“什么?”温云舟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长椅边缘。
“这个。”他忽然从书包内侧掏出一个小盒子,金属塔扣弹开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白钻星轨的...比他那颗破六芒星好看...”
路灯倾泻在蓝色丝绒上,躺在里面的耳钉泛着冰晶般的碎光。
温云舟盯着那副耳钉,勾唇笑了笑:“给我的?不觉得我戴耳钉像不良少女啊?”
沈听喉结滚动了一下。对徐子昂那样咄咄逼人的话,看见温云舟那样温柔的眼,此刻那些尖锐的话变成软绵的云絮堵在胸口,他只能笨拙地把盒子往温云舟手里塞:“这个...很好看的...”
远处便利店的光晕染蓝了他的鬓角,让温云舟想起刚见沈听那时的样子,染着银色头发,不可一世的桀骜少年,也会在酒后变得软下来,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
“沈听。”她突然喊他全名,声音轻得像梧桐叶落,“你喝醉的时候,比平时诚实多了。”
“可你知道吗,我...算了...”话到嘴边变成一声轻笑,温云舟低头打开耳钉盒,“你帮我戴?”
“醉鬼”沈听这个时候很听话,温云舟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手指在碰到她耳垂时抖得厉害。温云舟闻到他袖口沾染的川菜馆花椒味,好像在提醒着她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当冰冷的金属穿过耳洞时,两人的呼吸都慢了下来。
“不准摘下来...”他指尖还流连在她耳际,声音却渐渐低下去,“不要摘下来...只戴着我给的...”
不要戴其他的。
不要喜欢别人给的东西。
沈听彻底醉倒前,把额头抵在了温云舟的肩膀上。温云舟听见他含糊地嘟囔:“...我的...”
夜空中正好有飞机掠过,航灯明灭如坠落的星子。而温云舟耳上的星盘耳钉,正倒映着整片银河的辉光。
温云舟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少年。视线扫过他的眉间、眼睛、鼻子,最后落在那红润的薄唇上。
她仰头望了望天,天上很多星星。
都说醉酒的人第二天会忘记喝醉发生的事,那她也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看着沈听,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早想告诉少年的话,她知道此刻他听不见,也不会知道,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说出口,那就是:
“沈听啊。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