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1.不在江湖却处处有传说

电视黑着屏幕，房间中一片昏暗。

“前些天有个男的上门拜访，你记得这件事吗？”*

上班族拉上素色窗帘，彷佛天也被遮蔽，没有一点光亮。

他点起灯，房子里大部分时候——永远静悄悄的，自从同居人住进来，连说话的频率都非自愿地提高许多。

“学园祭那天上门的人，我记得，怎么了？”

高中生准确无误地回答问题，上班族也并不惊讶。

同居人不过度关注自己，那才是怪事，或许由于对互相知根知底，只要两个人待在一处地方，吃饭、打扫卫生、看电视，像磁铁的吸力，他们总会不自觉地目光相触。

“姑且叫他W君吧，他是我在大学第二年……选修的理工课程上遇到的同学，你现在应该不认识。”【吉良吉影】把手抬到额头边。

高中生用轻声的唔表示同意。

东京大学所有学部的新生，包括各种文科细分，并不会在第一年就进行专业修习，而是在教养学部先学两年，即使是文系招揽进来的，一样可以学习理科课程……当然，前提是你不挂科，想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毕业那么多年过去，还会与【吉良吉影】联络的人很少。尤其是在他调职回杜王町之后，这个数量又降低一倍，几乎约等于零。

因此，当W君发来简讯：我回仙台一段时间，有机会吃个饭吗。

上班族对着手机想过半天，这人是谁？

阶级固化，财团林立，大学里也有各式各样的权力社团，嗯，是有这么一位人，头发立起梳的特色，家里很有钱，他曾听联谊会的女生说过，W君的家族在东京等地，开过不少私人艺术馆，本人亦以“收藏家”自称。

而对方踊跃地请求，是否能到宅子里一叙旧情，作为霓虹人来说非常失礼，但【吉良】再三斟酌，自己一年或两年才去一次同学聚会，处事方法讲究的，正是一个“不想成为太过突出”，这位W君在旧社交圈又特别活跃，若是再拒绝他，未免有可能让人心生不快、乃至于说不该有的好奇心。

“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你要跟我谈些什么，我们五月X号见吧。”

他打下这段字。

他目送高中生准备出门，门铃不识时务地当即就响，难道对方提前两个小时到了吗？上班族疑惑地往前走过一步，果然是他。

“我想要在杜王町开一个私人博物馆。”W君倒也直接，说话开门见山。“如果有幸的话，希望吉良君提供一点帮助，毕竟你们祖家都是仙台的望族。”

一反本民族常态拉拉扯扯，这人连茶水都不喝，不客气地攀谈起来。

“我能问问原因吗？”

“嗯——哼、是兴趣吧，在大城市搞的那些我都看腻了，魔幻现实啊、超现实主义诸如此类，有人跟我说这里度假不错，就顺便开展一下家族事业。”

可恶的有钱人，【吉良吉影】心态平和，但这些都无所谓，不答应他的话肯定会纠缠自己，一些财产算什么，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就行。

他点头应允：“我会尽力帮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祖上的事情呢？”

“教授跟我提起的。”

听到这里，高中生用手摩挲下颔，外置记忆中W君曾经言明，其家族对历史、艺术或文化的兴趣，对方也开过玩笑说，迟早开设一座不是家里出资的博物馆，那么，被忽然拜访也算怪事，只是……在杜王町？杜王町能有什么好介绍的。

“我给了他点旧物，印有吉良的家纹，流传下来的裃之类，还有几幅画，”上班族站在窗前，从二楼望着街道，“父亲那辈给荆棘馆捐过一批旧书……我跟你提这个干什么，你也知道，反正我不在乎家里的馆藏怎么样。”

“我最近在荆棘馆那里消磨时间。”吉良见缝插针。

“嗯，”对方的叙述思路忽然被打断，“以前经常去借书吧，真叫人怀念啊，我第一次借的书……应该是《格列佛游记》？记不太清了。”

“我记得是《安娜·卡列尼娜》，小人国是后来才读到的，二楼里面有些立体书的绘本，现在想起来也是不错的回忆。”

“突然跟我提这个是为什么？”

“没什么。”吉良吉影深深地叹口气，不要用“我”，而要用“我们”，所以日常告知你一下动向，“我们没在那里留下什么痕迹，对吧？”

“只是在普通地看书，能留下什么踪迹？一定要说，也只有过期的借书证……话又说回来，我还问W君，他花钱卖下的这些东西准备什么时候展览，他居然说，在来杜王町以前就托人装修好了空馆，下周便是开幕式，也会邀请我出席。”

在场没人介意自己家族的文化，也毫无叫人关注的意愿，于是高中生点点头，算了解了此事。

…………

当广濑康一走进家门时，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坐在沙发上。

对方的个子并不高，乍一看过去，还以为是个小孩，但仔细凝视，对方的嘴边连胡茬都不剃，仪表有些许邋遢，康一心里暗想，“这是谁，我们家有这样的亲戚吗？”

波利斯在后院汪汪叫着，他的目光留意到，对方对犬吠短暂地瑟缩了，慌张地四下张望，恰好姐姐绫那从厨房走出来：

“康一，这是波因哥，最近他会在我们家住一阵子。”

“你……你好。”

波因哥的声音轻到人听不清，他朝自己露出微笑。

“啊，你好。”康一客气地打招呼，试图掩盖自己的困惑。他转向姐姐，“可是……为什么他要住在我们家？”

“他身上一点钱也没有，朋友带他坐飞机过来，竟然把他直接丢下不管了，真是坏家伙。”

绫那动了恻隐之心，一边充满母性地指责话里的坏人，一边给弟弟同样喂了块饼干。

自己的姐姐和母亲都是好人，康一嚼着饼干，他也有自觉，玉美就用心锁验证过，就怕姐姐才是被坏人骗了，他有点忧心，开始打量这个新来的客人，好像想要从对方身上读出一些什么。

“波因哥这个名字……你是预言书的主人！”康一突然惊叫了起来。

“咦！？你是替身使者吗？”

对方猛地站起，像一条泥鳅滑不溜手地夺门逃走。

“等等！”康一抓住了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