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浚没料到林季安会知道朱兴兆房中窗户的机关,让他脑中空白了片刻:“县令大人在说什么?这一定就是窗户勾裂的?”
林季安朝一旁的衙役示意了一下,一个小巧的盒子被呈了上来。
随着衙役打开盒子,林季安道:“这个是本官……的近卫奉命在朱兴兆房中窗下寻到的线头,是你掉落的吧。”
陆琰听到林季安这句话一瞬的停顿,压了压勾起的嘴角,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
“朱府仆人都是统一的外衫,何以见得就是我的?另外县令大人,这个线头与水杯的消失没有关系吧。”
林季安没有理会他,开口道:“传店家。”
一名老妇人被带上来,与朱浚碧玉两人并排,站到了大堂一侧。同时,又一衙役托着那消失的水杯走来了。
见到来人,朱浚的刹时瞪大了双眼,眉头紧紧拧起,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繁城这么大是怎么找到那家店的?
“店家,你可还记得当日找你复刻杯子的人的模样?”林季安指了指朱浚,“是他吗?”
老妇人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后,侧身扭头望去。也许是老了视线不太清,还往前走了两步。
待她细细看清了朱浚之后这才退回去,又是一揖:“回禀县令大人,这青年正是几日前让我复刻杯子的人。”
这人证在此,杯子也在,朱浚还能解释什么?
又是一响惊堂木,林季安正声道:“朱浚,你把杯子拿去复刻,自知菱毒在上面已经无法清洗干净。现在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想狡辩什么?”
牙关紧紧被咬住,心跳仿佛就要把胸腔顶穿,但他还想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机会:“那……那又如何,毒不是我下的。”
这样一来,自己不过是帮凶,刑罚可没有亲自下毒的碧玉重。
“这么说,你是认了参与毒害朱兴兆的事实了?”
朱浚不语,坐在后方的朱侍郎却早已坐不住。要不是太子和御史中丞在,他已经冲出去大骂,没想到兄弟家竟养了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奕明翘着二郎腿,手中扇着自己宝贝的扇子看了一眼朱侍郎:“朱大人,你们家出了此等谋害手足之人你可知晓?”
朱侍郎抬手袖子沾了沾发鬓:“这此前不知他是这样的人啊……”
“除了这件事,他没有再做其他什么违反律法的事了吧。”赵奕明面朝朱侍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后者隐隐感到不安,只得道:“他……哪有这胆子。”
前面大堂中林季安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从实招来,为何要毒害朱兴兆。”
许久没有开口宛若失了神一般的碧玉这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为了盈姐姐。”
林季安在这些查案的日子里还没听说过此人,有些意外道:“你口中的‘盈姐姐’是何人?”
“朱浚的母亲,也是我的……恩人。”
全场除了朱浚,其他人都愣住了,恩人?
迎着疑惑的目光,碧玉抬起头,正式向林季安讲述往事。
在她儿时,因为家中贫困再加上自己又是女儿身,被父母卖给了另外一户人家。可是那户人家也是个贪钱的主儿,见碧玉生的不错,又高价转手给了一家青楼。
可她当时不过六七岁,青楼的老鸨能交给她什么?平日里不按要求来就是又打又骂,直到青楼又迎来了一个被卖来的人——萧盈。
萧盈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为人亲近和善。她在青楼的那段日子里,教碧玉读书写字,对碧玉的关心和爱护是碧玉在自己原本的家都未曾感受到的。久而久之,碧玉便把萧盈当成了自己的姐姐,也是唯一的依靠。
然而,这对碧玉而言的美好,被一人斩断了,便是如今朱府的老爷。他看上了与众不同的萧盈,强行跟她同房,到后来怀上朱浚。
离开青楼时,萧盈只能带走之前同她一起来的侍女,即便她苦苦哀求老鸨,可老鸨怎会同意让这貌美的摇钱树离开?
在那之后,两人偶尔有书信往来。碧玉也因此得知在萧盈生下朱浚后没人照料,身体落下了病根,随着朱浚的长大,毛病也越来越严重。
尽管萧盈在书信中并无透露太多,可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街坊传言,饭后闲聊无一不说着朱浚母子如何倒霉凄惨,碧玉记住了朱府老爷是如何欺骗萧盈,也记住了朱府夫人是如何无情。
没有几年,萧盈因病而故,碧玉所在青楼难以经营下去,辗转到现今的群芳楼。难过悲痛之余,碧玉也在想如何才能为盈姐姐报复朱府。
“所以,你后来遇到了朱兴兆,又认识了朱浚,出于报复,你们就想到了毒杀?”
碧玉像是自嘲般笑道:“知道朱兴兆是朱府嫡子的时候我就想下手了,可当时我还在想如何自保。”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朱浚,笑容愈发凌厉:“这个人开始还阻拦我,起初我还以为是他不敢。呵,后来我才知道,盈姐姐的费尽心力养大的好儿子,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一点,居然要巴巴地认别人当母亲!”
朱浚像是忍耐了很久一般,眼睑泛着红喊道:“你知道什么!说的好听是我母亲,她给过我什么!把我生下来就在那个破屋子里,吃不好穿不暖,事事看别人脸色!”
碧玉忍无可忍奋力起身,向旁边倾去,若不是此时双手相铐,巴掌已经落在了朱浚脸上。
“她给你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能识字懂些文章都是天赋吗!不是你母亲一字一句教你,你以为你会懂多少,你以为你会被朱府瞧上一眼?”
“那也还不是我之后自学的!”
碧玉气得说不出话,没有起初的教导,终究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