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卯时,祥娃就自觉地穿衣下床,来到院子,和大家绕着小院跑步。
一边跑步,一边背诵白玉媞教的九九乘法歌诀。
“九九八十一……一一如一。”
跑完步后,祥娃、福豚、白玉媞三人在一旁蹲马步,白长吉跟着白青山练习拳法。白露儿觉得练拳太粗鲁,没有参与进来,跑完步就走了。
祥娃羡慕地看了眼二哥,他不想蹲马步,蹲完腿很酸很酸。爹不是要教他打拳吗?做这些有什么用嘛,他也想像二哥那样威风,但爹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哼,等他也开始练拳后,村里其他孩子都不是他对手,孝哥哥也打不过他,嘿嘿,到那时候,祥娃儿就是他们的老大了。
“祥娃儿,大家都克唭饭了,就你在那里傻笑,福豚喊你也不听,啷个越长越傻了嘛。你进堂屋干啥子?克把手和脸洗了再唭饭,给你说了百八十遍了,就是听不进克。”
“祥娃儿是爹娘生的,娘说祥娃儿傻,就是在说爹傻。爹那么大年纪了还傻,祥娃儿才六岁,傻一点也不丢人。”
祥娃不敢说娘傻,于是把好脾气的白青山扯了进来。
林秀娘一听,眉毛顿时拧了起来,本就大的嗓门又高了好几个度:“你说啥子啊?祥娃儿你再说一遍呢!你是不是忘了上次阿婆为啥子打你,又开始编排起你爹来了!”
“哼!娘现在变坏了,每次都凶祥娃儿,已经好久没对祥娃儿笑了!还是幺姑姑和二姐好,她们要听祥娃儿说话,还从来不凶祥娃儿!”
祥娃吼完,涨着通红的小脸,气冲冲地背上背篼,跑出了院子。
林秀娘气得浑身颤抖,家里四个孩子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只有祥娃儿最浑,最是难带,她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生起气来了!
白露儿上前扶住林秀娘,劝道:“娘,你莫要和祥娃儿置气,他很多时候都是不带脑子哩,早饭快冷了,咱们先唭饭嘛。”
白长吉带着福豚从堂屋出来,附和道:“娘,不用担心祥娃儿会饿,我把祥娃儿的早饭带上了,等哈儿拿给他。”
“谁担心那小兔崽子,一顿不唭又饿不死他。”林秀娘没好气地说完,瞥见跟在白长吉身后乖乖巧巧的福豚,心一下子就软了:“福豚,等哈儿割草的时候小心点哟,莫要把手割伤了,你割猪草就是,牛草让哥哥们割。”
福豚点了点小脑袋,红绳扎束的总角跟着上下舞动,他严肃了小脸,认认真真地道:“大伯娘,福豚晓得了。”
“祥娃儿,你蹲在嘞里干啥子,你不饿吗?那嘞两个馒头我和福豚分了哟。”没走多远,白长吉就看见蹲在马路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祥娃。
“二哥我要唭啊,你先拿起嘛。我刚才在逗蚂蚁子耍,你们看,它们抬了个死唧啦子(蝉),不晓得它们洞在哪儿?”
祥娃这火气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自己是快活了,倒弄得林秀娘一整日心头都不安逸。
“莫要耍了,等哈儿太阳出来,晒得你直叫唤,到时候你更不想割。快些起来,玉儿昨日可是说了下午要做糖水哩,你猪草没割够,就喝不成!”说到后面,白长吉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祥娃儿才不怕热,福豚,咱们来比赛谁的背篼最先装满猪草。”祥娃将双手在衣服上一揩,拿过馒头,就一溜烟跑远了。
白长吉两人也不着急,白家村就这么大,人又不会跑丢。
猪草一般是嫩一点的鹅儿肠草、水藤菜等野草,往往生长在田边和河道两边。牛草没那么多讲究,随便找个杂草旺盛的山坡,几下就割满了一背篼。
将近午时,三人满载而归。
祥娃将背篼搁在阶沿上,便凑到了白玉媞身边:“二姐,晌午饭唭啥子?”
白玉媞瞅了祥娃一眼,故意道:“吃竹笋炒肉,开心不嘛?”
祥娃乐得原地转圈圈:“开心,晌午饭唭肉,下午还能喝糖水,祥娃儿好开心喔!”
这娃儿,怎就那么可爱呢。不过,烦人的时候,也很讨人嫌就是了。
白玉媞停下择菜的手,拍了一下祥娃的屁股:“二姐说的是这个竹笋炒肉,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你早上和舅娘顶嘴,气得她早饭都没吃!”
祥娃脸上一红,接着又是一僵,低下了脑袋,声音小小的:“二姐也是来凶祥娃儿的吗?你们都觉得祥娃儿是个坏小孩吗?”
白玉媞有些头疼,看祥娃这委屈的模样,她能说什么,不过原则上的问题还是要讲清楚。
白玉媞伸手,抬起了祥娃的小脸蛋,让对方直视她的眼睛:“二姐从没说过祥娃儿是个坏小孩,在二姐的心里,祥娃儿是个聪明机灵又善良的好孩子。你觉得二姐会来凶你,是不是也明白,早上不该那么和娘讲话?既然认识了自己的错误,祥娃儿就要去改正,不要继续错下去,知道吗?”
祥娃看见了白玉媞眼里的真诚,知道二姐没有说谎,他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好想大哭一场。可他是哥哥,要保护弟弟,不能随便哭鼻子。
可他是二姐的弟弟呀,在二姐面前,祥娃儿可以哭的。那就哭一次吧,以后再也不哭了。
看着越哭越大声的祥娃,白玉媞有些无奈,她没说什么重话呀,祥娃怎么就哭起来了。跟以往鬼哭狼嚎似的假哭不同,此刻的祥娃儿哭得格外伤心,还真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