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汐楼挪了挪屁股,靠近几分,笑眯眯道:“我不挑剔的,不用睡大街就成。我保证入夜后闭门不出,不给三娘添麻烦。”
“房间多得很,妾给谢姑娘寻个静僻处,绝不让杂七杂八的人打扰姑娘休息。”虞三娘眼眶中隐隐有水光浮现,亮晶晶的,“姑娘将妾当朋友,妾定会护住姑娘,只要姑娘不嫌弃妾身份低贱。”
虞三娘曲起指节敲击马车壁三下,马车缓缓出发,角落悬挂的银铃随颠簸,清脆响声萦绕耳边。
“三娘莫要如此。三娘为我提供了住处,该我感谢你才是。我估摸着要在益州城呆几日,还有不少地方要请三娘帮我呢。”
“不知谢姑娘因何而来?”
谢汐楼将范氏拍卖会的事讲给虞三娘听,虞三娘笑道:“这有何难?那日晚间,范氏设宴邀众人一聚。妾受邀过府抚琴,到时候你随我同去便是。”话说到一半,她似乎想到什么,迟疑开口,“只是最近半月益州城内并不安定,也不知这宴会是否会受影响。”
“此话怎讲?”
“姑娘有所不知,半个月前,益州秦家娶亲,当晚酒席未散,新郎官却没了踪影。次日清晨在益州城郊范氏学堂外发现一具赤身裸体的男尸,经过辨认正是新郎官秦延宗。五日前,仙乐楼花魁在游船上选婿,不少人前去凑热闹,哪成想宴会还未结束,二十里外的官府门外再次发现一具赤裸男尸,是本该在湖中游船上的上官靖。两位死者皆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益州城中传言无数。”
“案件还未告破?”
虞三娘微微摇头:“何止未告破,听闻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官府将消息封锁,不许百姓议论,生怕耽搁了两日后的拍卖会。上官家和秦家每日派人到官府中去,这几日正闹着呢。”
二人又说了几句,马车停住。
谢汐楼掀开门帘,不等下人安置好上马凳,率先跳下去环视四周。她本以为会看到满街热闹,没想到却是一条静僻的小巷。
虞三娘被搀扶着下了马车,边摇着手中画了两只鸳鸯的团扇,边为谢汐楼介绍:“这是春意浓的后门,妾带着姑娘从这里进去,免得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今儿楼里有最新鲜肥美的江鱼,妾嘱咐膳房,再添几道益州名菜,定让姑娘大饱口福。”
谢汐楼跟在虞三娘身后,穿过花团锦簇的庭院,进入喧闹的楼中。
春意浓和画本上的青楼相差甚远,没有衣不蔽体的美人,没有明晃晃色欲熏心的恩客。姑娘们巧笑嫣然,端庄温柔,客人们衣着得体,少有孟浪举动。
虞三娘带着谢汐楼从隐蔽通道上到三层,推开角落房间的木门:“这是专门用来吃饭的房间,姑娘安心入座。”
房间里三面是窗,垂着纱帘,窗外是如画美景,有风吹过时,纱帘似在飞舞,如雨后薄雾,平添几分朦胧。
谢汐楼东摸摸西瞧瞧,赞叹道:“没想到这里还做酒楼生意。”
虞三娘笑道:“风月场不做酒楼生意岂不可惜?楼里姑娘要用膳,客人们也要用膳。用膳时姑娘抚琴作陪,剑拔弩张也能化做绕指柔肠,这些酒楼可做不了。”
“谢……兄!”
门外传来惊呼声,谢汐楼循声望去,竟是刚刚见过的步思文和那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步兄!刚刚没找到机会同你打招呼,竟然在这里又见到了。”
步思文站在门口,瞧瞧谢汐楼看看虞三娘,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虞三娘看出他的犹豫,团扇掩唇,轻笑道:“既然二位认识,妾就不再这里打扰了。”她冲谢汐楼眨眨眼,压低声音,“门外有人,若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寻妾。”
说完,虞三娘向门外走去,款款玉步摇曳生姿,路过门口二人时微微点头,勾得步思文身旁那人目光追随她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在拐角时才回过神来。
步思文兴冲冲坐到谢汐楼对面:“刚刚我就觉得那人眼熟,没想到真是你!”
谢汐楼将斟好的茶水推到他的面前:“在灵州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步兄打招呼,还请步兄见谅。”
提及灵州城,步思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唉,不怪你,发生了那样的事,谁愿意多呆?你走后不久,那和尚便被关进了死牢,案卷快马加鞭送入京中,只等刑部核实后,就能行刑。穆兄也因为冒认凶案的事被打了三大板,我离开时还在白鹿寺修养。”
这结局和谢汐楼预料的差不多。
当日谢汐楼走得匆忙,离开后与灵州城众人未有联络,心中却一直惦念着那案子的结果。如今遇到步思文,终于了却了这一桩心事。
气氛淡了几分,步思文挤出一个笑容:“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下午时我还和表哥提到谢兄的神探事迹,没想到晚上就见了面。”他同谢汐楼介绍一直同他一起的那人,“这位是我的表哥,是我祖父的哥哥的女儿的儿子,此次我来益州,便是受他邀请。”
那人衣冠楚楚,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绪。他站起身与谢汐楼见礼:“久闻谢神探大名,在下益州司法参军郑治,想请谢兄帮忙,查出一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