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地处西北边境与华京之间,四周多山川,群峰绵延不断,只一条官道可通向外面,是个颇为封闭的地方。
马车自华京出发,一路向北,天气愈发寒凉。一行人速度不快,加之山路崎岖,到梧州时已入了九月。
梧州城门外,有人早早候着,见到马车后忙不迭上前,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可是琰王殿下大驾?”
堂木同车夫坐在马车前,闻言跳下车,还了一礼:“阁下可是官府众人?”
那人露出一讨好的笑:“回大人,下官是梧州府官员,刺史大人几日前便让下官候在此处,只等诸位一到,便带诸位去城中最好的酒楼,贵丰楼。刺史大人早在楼中备好宴席,为诸位洗尘。”
堂木不能决断,敲了敲身后的雕花木门,马车内传来陆回的声音:“本王此行只为陪王妃回故乡看看,不欲张扬。何刺史的好意本王心领了。”
那人还要说什么,已被一旁的侍卫请到一旁。
车夫驾着马车再次出发,马蹄溅起尘土,车轮碾过沙砾,檐角夜明珠撞到马车壁上,发出清脆响声,向城中谢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铺着雪白的狐皮,一左一右布着两张软榻。一张软榻铺着柔软的被褥,被褥上堆着果脯肉干,谢汐楼裹着厚厚的披风,边看杂书边啃零食;另一侧软榻表面镶着一层薄玉,触手微凉,陆回靠在玉枕上翻看游记。
一方天地,两人各占一角,一路颇为融洽。
谢汐楼听到陆回的话,将口中的肉干咽下:“除了来找李全,你真没别的事了?”
陆回翻了页书,连眼皮都没掀:“有些别的事,和其他案子有关。”
谢汐楼点点头:“懂了,我和李全一样,都是借口。”
这话听起来怎么带着一股子酸气?
陆回将游记搁下,饶有趣味地瞧着她,只见她扁着嘴,脸颊微微鼓起,甚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似在想象那柔腻触感。
“有别的事是真,来找李全是真,想看看你出生长大的地方还是真。何必在意哪个更重要?”
看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谢汐楼浑身僵硬,挤出个尴尬的笑容,掩饰似的往嘴里塞了块肉干,将手中画本子抬起,遮住脸,再不说话。
陆回静静瞧了一会儿,面上是无人注意到的温柔。
马车复行两刻,停在谢宅门口,谢家众人齐齐整整站在门口,各个身着华服宝冠,见到陆回下车,纷纷跪下请安。
陆回装作没看到,转身去扶谢汐楼,扶着她一步一步走下马凳,站稳身子后,才道:“诸位免礼。”
谢家百年商户,靠种茶卖茶为生,一直活动在西北一带,除了如今的谢夫人,甚至都无人去过华京。梧州城的何刺史,便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了,他们何曾见过王爷,见过这般阵仗?
谢家家主谢商民瞧着是个老实人,一直垂着头哆哆嗦嗦。谢家夫人姜氏沉稳得多,微微垂头,波澜不惊。
谢夫人身后跟着她的三个孩子。谢家大娘妇人打扮,已然婚配;谢家三郎,同原本的谢汐楼差不多大,尚未笄冠;谢家四娘娘瞧着稚嫩得多,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
三郎抬头悄悄打量,以为混在人群中不会有人注意,实则人群中众人皆低头含胸,只他一人瞪着眼珠四处乱瞧,格外显眼。
谢汐楼瞬间抓住他的目光,隔着帷帽看她,却见他眼神中全是好奇挑衅,没有任何对皇室的尊重和对陆回的惧怕。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被娇惯坏了啊,迟早惹出大祸。
陆回懒得理这些小插曲,只温柔问身边的谢汐楼:“这可是卿卿出生长大的地方?”
谢汐楼乐了,踩着他递过来的石头翻到墙上,掀开面前薄纱,视线扫过面前人,微微摇头,一颦一笑尽显柔弱:“妾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妾从未来过这里。”
在场人面面相觑,谢商民面带慌张,匆匆忙忙解释:“二娘自小体弱多病,谢宅人员嘈杂,草民怕冲撞了她,是以将她养在城郊宅子中,这才能平安长大。”
谢汐楼眨眨眼睛,面露疑惑:“这位老先生是谁?可是妾的父亲?妾自小长在庄子里,身边只有姨娘陪伴,从未见过父亲,更未见过母亲。”
谢商民额角汗水滑下,尚还来不及擦拭,便听陆回问:“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