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双拐的男人没出现时，男孩在大厅里拍球，男人自病房出来后，男孩就被他吸走了目光，篮球一不小心脱手呲溜呲溜滚到男人脚底下。

男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长裤，却只有一条腿，穿着一只鞋。

男孩每个周日下午都会被奶奶送到医院，爷爷在医院工作，他的爷爷可厉害了，所有人都听他的话，长大他也要成为像爷爷一样的人。

“让开！”他像爷爷平时发号施令一样指使男人让开。

男人果真往旁边让了，不但让开还走了，男孩知道这种人叫残疾人，老师说残疾人是弱势群体，看到这些人要去帮助他们。

捡起地上的篮球，男孩运着球在大厅里跑了一圈，只是球老掉，越玩越没劲。

脑内蹦出一个好玩的法子。

通道很长，男孩特意选在男人面前拍球，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时间越长他越得瑟。

男孩故意用球砸落男人靠在墙上的两只拐杖，但会有过路的护士阿姨捡起来交还给男人。

到了第三次，男人把两只拐杖都拿在手里，但在男孩看来男人是怕他了。

男孩双手捧住球用力往地上扔，球撞击地面声音像放炮，弹起数米高，重重落地，还差点砸到自己。

他把球捡回来，眼珠子一转，盯住目标再扔，弹起，落下，这次成功打到了男人握拐杖的这只手。

男孩弯身抱起地上的球，在怀里颠了颠，抬头那霎，却险些被男人这双像黑魔兽一样的眼睛吓哭。

黑魔兽是他最爱看的一部动画片里的反派，它攻击人类时眼珠子会变黑变凶狠。

可他立马想到男人是残疾人，顿时他不怕了，两个拇指各插入一边嘴角，拉开嘴巴，向男人扮了一个鬼脸再跑开。

没多久男孩又跑回来，继续肆无忌惮的拍球，然后就发生了下面这一幕。

“道歉！”

孟秦书再念一遍，手上力道加重。

男孩继续卖力的哭，不明情况的路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医生、护士深知保安为人站了几秒走了，两名保洁插兜饶有兴致地旁观。

年龄小不是为非作歹的理由，孟秦书一把拽回男孩，啪啪两巴掌拍在男孩的屁股上，她用了□□成力道，想必男孩那瓣屁股蛋红了。

哭声戛然止住，还没等第三掌落下，保安上来从她手里夺回男孩藏到身后。

旁人没想到一个成年人会当众打小孩，一个个的不是张着嘴吧，就是瞪圆了眼睛，有人已按捺不住迈出半步。

拄拐的男人走到女人前面，女人被他保护起来，两人看起来像情侣又像夫妻。

保安看出有不少人都站在他这边很是得意，试图带起众怒，“大家评评理，我家孩子一向听话懂事，不知道怎么惹到这两人了，竟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眉宇倏然转冷，靳子煜张口有话说，但被身后低低地一声讪笑打断，孟秦书往外走，露个半身，俄而，将声音拔高几度，以确保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大爷，鉴于你当时不在这里，我现在给讲一遍事情经过，就在刚才你家孩子把医院当成篮球场在这里拍球，请问医院可以玩球吗？另外，球还砸到了我朋友身上，他受伤了，你口中这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该不该打？”

收住哭声的小孩自保安身后冒出一点头偷觑，被女人一记眼刀吓得又缩回去。

清清冷冷一张美人脸，没想到这么强势，虽然说得不无道理，但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小孩呀。

这对男女，男的俊女的美，那肤色和家里的大白墙似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别看男人虽衣服不干净，还是个残疾人，却有一股子饱读诗书的出众气质，女人盘亮条顺，那张脸完全不输电影里的女演员。

怎么看都不像是蛮横无理的那类人，反倒是那位大爷凶神恶煞。

当然，人不可貌相。

蠢蠢欲动的群众选择在观望看看。

“你他妈放屁！”保安暴怒彪脏话。

孟秦书要上去理论，靳子煜手臂一伸拦住她，沉静的眸划过来看她一眼，孟秦书微微一愣。

只因恍惚间，眼前重现一幅多年前的画面。

那年孟坤的手扇下来，她被靳子煜拨开，响亮的一记而光，他的脸瞬间变得又红又肿，而他的目光依然执着毫不退却。

实战不及很多人，但这个男人有种沉默的力量，只要他在一定不会让你先受伤。

孟秦书那条迈出的左腿收回来，拦下她的手之后也缓缓回落。

清沉的嗓音响在耳边，不慌不忙却极具穿透力，”弗里德里希·威廉·奥古斯特曾提出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家庭是孩子接受教育的最早场所，孩子行为素质的提高来源于家人的言传身教，平时家长应该更注意自己的行为规范，毕竟，歹竹出好笋这种例子不常见，烂菜叶一烂烂一片才是常态。”

有人因认同他这段话而微微颔首。

靳子煜的这段话保安未必全听得懂，但他说到后面严厉、不善、挑火的口气，保安但凡不傻都感觉的出。

气氛骤然紧张。

保安果然跳脚，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你他妈放什么狗屁，不就是读过几天书，有学问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废物瘸患子。”

靳子煜表情寡淡全无所谓，孟秦书捏起拳头。

有个半道过来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不过去走出来说几句，“大哥，小伙子说得没错啊，电视上不是说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嘛，医院怎么能玩球，玩球去外面啊，这孩子可得好好管教，现在不管出社会有人替你们管，砸到人道个歉更是应该，还好是个年轻小伙，如果是个老人家，有个好歹不是摊上大麻烦了？”

靳子煜朝男人点点下巴，意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