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踢出的左腿慢悠悠地走到久珣面前,男人垂下高傲的双眸审视着他的猎物。而久珣在这冰冷的目光下挣扎着用手臂撑起身体,想要深吸几口气来缓解胃部的不适感,但是第一口气还没有顺畅下巴便被手指扣住,迫使他抬起了头。
猩红的眼瞳注视着他的眼睛,月光在男人的眼中晕开又凝结成水晶似的光华,如同女皇王冠上的宝石那样艳丽,想撇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被那双红色的眼睛吸引。
“还在撒谎?”
“我没有!”
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一记拳头,破裂的嘴角渗出血液,腥味在舌尖扩散开来。也许是太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拼命奔跑,而大部分原因则是男人那毫不留情的攻击,久珣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似的。
将刀插在脚下早已碎裂的水泥地面上,男人粗暴地把久珣翻了个面,修长骨感的手指摁住他的胸口,并顺势将他压在身下。那只手看似纤细力道却出奇的重,男人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久珣不禁颤抖了一下。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久珣,白得有些病态的皮肤被浓黑的短发衬得更显苍白,看不到一丝活人的血色,浑身上下散发出和那双眼睛一样的冰冷气息。
比起愤怒和疯狂,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视线更让人畏惧,久珣被他的眼神所震慑,无形的压迫感像锁链一般困住他的身体,无法反抗。下颌被钳制,痛感令久珣再次意识到危机,求生本能驱使他用尽全力去掰开男人的手。
似乎不满意猎物的表现,男人朝着久珣脸上又送上一拳,打得他顿时晕头转向的几乎快要晕厥过去。随后浓烈的腥味和铁锈味席卷了口腔,令人作呕的气味随着粘稠的红色液体灼烧着久珣的食道一直蔓延到胃中。
“不准吐。”男人用低沉的声线威胁。
粘稠暗红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摇晃,泛着不详的红光,直到所有液体全部流进久珣的喉咙,男人这才起身作罢,静静观察着他。
胃被灼烧感折磨得一阵抽搐,久珣难受得蜷缩起身体趴在地上干呕,随后意识也开始支撑不住,如同风中残烛渐渐消逝在痛苦中。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刻,男人冰冷的声音落在久珣的耳旁:
“既然不是天使,你到底是什么?”
温暖的晨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穿过,洒在呼吸均匀的青年身上。柔软的深褐色秀发被镀上一层浅黄色的光晕,软软的,暖暖的。光芒在浅麦色的肌肤上游移,惊扰了睡梦中的青年,他猛然睁开眼睛,接着就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一般,感觉脑袋有些隐隐作痛,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浸湿了眼角。
房间里充斥着灰尘的气味,久珣吃力地爬起来,被身体带动的尘土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全身的肌肉也被动作牵扯得十分酸痛。
从疼痛的晕眩中缓过神来,一抬头便看见一双深红色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你真是不堪一击。”眼睛的主人如此说道,还是那样毫无感情的冰冷视线,带着令人熟悉的压迫感。
久珣知道没必要和对方在口头上较劲,但也不能太过软弱,与这个像与野兽般的男人对峙,一旦露出任何胆怯就会被立刻扑杀。于是他压制住心底萌生的胆怯,定了定神将对方的视线瞪了回去。
男人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好笑似地眯起眼睛继续补充说:“除了眼神。”
“你到底想做什么?”久珣质问道,语气始终保持着镇定。虽然对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但男人并没有搭理他,看不出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
“你会杀我吗?”久珣继续追问。
“只要你不蠢。”
一直沉默地倚靠在窗边的男人忽然做出了回应,接着又走到久珣跟前毫无征兆地拔出了刀。银光出现的瞬间久珣几乎忘记呼吸,刀背抵住他的下颌,喉头的皮肤似乎也能感觉到刀尖那坚硬锋利的触感。倘若再靠近一丝距离,喉咙便会皮开肉绽。
自信的笑容回到男人脸上,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久珣只是一只待宰的牲畜,好在他只是拿刀比划两下又将之收回了刀鞘。
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久珣摸着毫发无损的脖子暗自松了口气。
“知道害怕就对了。不要违抗我的命令,也不要试图逃跑。”
没有那种蔑视他人的傲气和残酷的杀意,男人安静冷淡的模样看不出丝毫攻击性,笑起来甚至还会多一丝迷人的魅力。放在平时,这样的人让久珣很难把他和凶恶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跟我走,不要问多余的问题。”男人绕过久珣,自顾自地走到生满红锈的破旧铁门前,催促道:“快点。”
从阴暗肮脏的房子里出来,荒凉的街道上杂草丛生。房屋的墙角处,墙砖的缝隙中,甚至连水泥路面的裂缝里都长着及膝高的杂草。分不清是建筑久经风雨产生的裂缝为它们提供了生存土壤,还是这些顽强的生命挣脱了水泥的禁锢。和久珣所熟悉的旧城区的边缘地带不同,那些经常有人活动的区域反而看不到这样的生机,只有穿梭在腐臭阴沟中的老鼠和垃圾堆里觅食的蟑螂。
旧城区在二十多年前因故废弃,至于是什么原因众说纷纭。唯一可信的说法是这里在过去发生了一场战争,政府派军队来镇压从实验室逃走的“实验体”,导致旧城区不得已才迁了地方。据说是因为那些非法组织创造的“实验体”在战争中没有被彻底清除干净,在此居住,人们的安全会受到威胁,所以才采取隔离措施,并派有专人长期监控防止漏网的“实验体”出逃。而该地区的政府当时也因为进行非法生物实验被问责,从上到下全部撤职重新任命,闹得沸沸扬扬的。
废弃的城市因缺少监管反而成了罪犯和社会闲散人员的藏身所,很少有人敢进入到城市深处,但靠近新城区那一块的边缘地带已经成了不法分子的活跃场所。久珣偏偏就恰巧有一位喜欢往旧城区跑还擅长招惹这些人的好友,当事人发消息说要早点回家不能等他下班一起去玩,结果被回家途中的他撞个正着还浑然不觉。久珣推测自己的好友可能是又惹上什么人了,这才跟着跑了进来。
谁都有几个不想告诉别人的小秘密,久珣并不在意好友这样的谎言,只是当时天色渐暗,而有十多年交情的朋友又单枪匹马地往危险的地方跑,换做是自己对方也一定会非常担心。他不该进到老城区深处的地带,但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可能是同样的结果。
太阳逐渐消失了身影,街上湿冷的薄雾尚未散去,反而有一种越来越浓的势头。
自从出了那间屋子,男人再也没有和久珣说过话,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就好像断定了自己的俘虏不敢逃跑。而久珣则是经过和男人的追逐战后深刻地认识到了敌我之间的差距,这个可恶的男人不止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前前后后玩了三次“偶遇”才出手逮住他,令人发指的恶趣味也暴露无遗。所以久珣在等待一个合适的逃跑时机。
走在前方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嘴角浮现出笑意。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道路前方的雾中出不知何时现了一个静立着的人影。那是个瘦弱且面容憔悴的女人,上身无力地耷拉着,几束长发从精心梳好的发髻中垂落,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被划破了好几道长长的口子,沾着脏兮兮的铁锈和泥污,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也不动。
看清这一幕,久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你竟然是她的后代,看样子今天走了大运。”男人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