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渐斜,天边染上了一抹温暖的红晕。
晚风轻拂,飘动的深棕色发丝上流动着金色和赤色交织的碎光。
琥珀色的眼瞳在漆黑的栏杆后眺望远方河面,追寻着水面上潋滟的波光,微微转动,时而睫毛轻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抱腿坐在一众盆栽中的青年此时仿佛化身成一株植物,静得与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虽少了黑猫相伴,却多了一份往日所没有的活力。透出血色而发红的眼角挂着情不自禁的笑意,舒展放松的眉宇间洋溢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柔和欣喜,手指随着不为人知的心思不断地收紧松开,再收紧再松开。
“久珣,收拾碗筷准备吃饭了。”
屋内传来母亲的声音,久珣的思绪便被拉回了现实,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随后便转身回屋里收拾去了。
“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吃饭?”看了下桌子上的菜,久珣问道。
“你不说佐胤有事去了吗?你爸今天也有事,要晚点下班。”
“哦。”
或许是心情不错,饭菜似乎比平时更加可口,久珣也多吃了一些。刚准备把碗收进厨房就见父亲从外边回来,他脱下外套挂在玄关处,脚步匆忙地走进客厅,对着他们交代道:“露露,久珣,明天早上你们回乡下住几天。”
“怎么了这是?”母亲一脸疑惑地问。
“上回我妈生日我们不是没空回去吗?现在咱一家三口都挺清闲,你带着儿子过去看看他们俩老人家,爸妈说想见见他们的乖孙了。”
“不说好了纪念日一家人去参加游行的吗?眼看就快到了,这个时候回那么远的乡下干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别问那么多,我都要给你弄糊涂了。”不耐烦地咂咂嘴,父亲在沙发上躺下,一脸疲乏。
“是我给你弄糊涂了才对。”母亲没好气地责怪了一声,又问:“你吃饭没?我给你煮碗面?”
“好,给我多弄点蔬菜,还要个煎蛋……”
看到父母在拌嘴,久珣识趣地安静起身回房,当然另一方面还是想确认佐胤晚上会不会回来,家长在旁边有些话可能不太好说。
电话几乎是立刻接通的,还在诧异对方怎么动作这么快时,听筒里已经传来了佐胤的声音。
“怎么了?”
“……呃……你今天晚上会回来吗?”
“这就迫不及待了?”
“喂,我在跟你说正经的。我爸忽然叫我和我妈明天一早回乡下去,你也一起去吧,晚上早点回来收拾东西。”
“明明父母都见过了,却还急着把我介绍给其他亲戚认识吗?”佐胤的回答依然不着调,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能不能严肃点?”久珣压低声音强调。
只听一声愉悦的笑,电话那头的人终于没再跑偏话题,回答说:“今天晚上应该回不来,明天能不能赶上和你一起去也不能确定,但是我事情办完一定会来找你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不会是危险的事情吧。”久珣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能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被周逸烽他们逮着喝酒而已。”
“啊?”
“怎么,跟合作伙伴搞好关系难道不是基本常识?”
“你……彻夜不归就为了跟同事喝酒?怎么跟我爸一样……”
“呵。”佐胤的笑声听起来更愉快了,随后又用戏谑的口吻说:“男人不都这样,你怎么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
“什……”被如此调笑,久珣火气顿时便上来了,差点反驳回去。不过那样就正中对方下怀,所以他努力稳住逐渐激动的情绪,用平稳的语调回敬道:“那你就死外面吧。”
生气地挂断电话,待心情平复,久珣才察觉到刚刚的对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自己的态度也十分“嚣张”。直到今天上午他还畏惧着佐胤,时常要担心控制不住行为会惹恼这个男人,而刚刚说话却完全不过脑子,可能在得知对方的心意后自己多少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过唯一肯定的是佐胤有些古怪,和平时不太一样,于是久珣当即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卡片,并按照上面的号码用手机拨了出去。
不肖一会电话便通了,温和的声音立刻向他表达了问候:“好久不见啊,久珣,最近过得怎样?”
“你怎么知道是我?”
“因为这条是私人专线,我给过谁号码心里都有数。”
这种做法的确很符合那个男人的风格,不知该夸他精明还是老奸巨猾,久珣只知道在跟他交谈时需要保持谨慎。
“言伊你老实跟我说,佐胤找你联手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嗯?好不容易等到你找我,结果是为了那个那人的事情吗?”
对方的口吻听起来似是有些不快,回想起佐胤之前说过的关于言伊喜欢自己的那番话,无论真假久珣都感觉不太自在,却又不得不继续与之交涉。
“……是的,他今天有点奇怪。”久珣小心地答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之后听到言伊开心地笑起来:“你不用这么拘谨,刚刚是逗你玩的。他不是跟议会的人结仇了吗?找我只是为了调查背后的仇家是谁罢了。”
“难不成他是跑去寻仇了?”
得出结论的久珣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即便没正式接触过,议会有多棘手从两次被袭击的经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佐胤单枪匹马跑过去分明跟自杀无异。
“不可能的,我还没调查出来呢。”言伊轻笑着安慰说:“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你应该清楚我的能力,说不会就肯定不会。”
心头的顾虑虽未完全消除,但是一个在天使势力与议会之间周旋还毫发无损,甚至将那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都这么说,久珣也算是得到了些微安慰。
“……好吧,谢谢了。”
再次挂断通话,久珣抬手抹抹脸让自己不去过分在意佐胤的异常。喝酒喝到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按照他那谨慎的性格,这种日程规划是绝不可能会有的。更何况他的盟友们早都见识过他的臭脾气了,靠喝酒搞好关系纯属扯淡,这么蹩脚的借口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