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后,如泉水般澄澈的天空变得更加蔚蓝。尽管已是下午四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进入傍晚的时段,阳光穿透大气洒向地面的势头却依然不减。
华丽气派的公馆屋顶上,黑色的瓦片被晒得泛白,而它下方窗户之间凹进去的龛笼中,灰色的恶魔雕像也被太阳晒得比平时亮堂,不再显得那样沉闷。在这一众恶魔之中唯独宅邸入口上方最大的龛笼里坐立着一位天使,如羊脂玉石般洁白温润的大理石躯体亮得有些刺眼,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圣辉而格外耀眼。她端坐在同样洁白的石阶上,嘴角挂着娴静温柔的浅笑,微微仰头望向无垠的苍穹,似乎在憧憬着什么。与周围的恶魔们比起来,这位天使看起来要年轻许多,光滑的表面尚未留下多少岁月的斑驳。
在这样晴朗的日子里,平时只是挂着薄纱窗帘的客厅现在把遮光的厚窗帘也拉上了,室内变得昏暗无比,只能隐约看清家具的轮廓。在一片时间停滞般的寂静中,挂钟摆锤的咔哒声就像一曲催眠的歌谣,伴随着细微平稳的呼吸声不断起伏。
拥有漆黑短发的青年正侧卧在沙发上,双眸紧闭,神态安详,怀中却抱着一把漆黑的长刀。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原本沉浸在梦中的青年陡然睁开一双血眸,从沙发上一个翻身直接站起,随后银刃出鞘以极快的速度摆好了迎战姿势。
如果只是寻常人靠近他的反应不会如此激烈,但当敏锐的嗅觉感知到门外与自己相同的威胁气息时,身体于大脑先一步给出反馈,在长期的训练下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装饰繁复贵气的木门应声打开,看清来人后青年便放下警惕,将刀收回了刀鞘。
“你醒了?”言伊问道,眼角同平时一样,含着捉摸不透的笑。
“既然你事情办完了,我总不能再躺着。”佐胤舒了口气,脑子立刻清醒许多。他从对方的神态已经推测出,这家伙十有八九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接下来该是自己的事了。
“要说达到了但还欠缺一点。”话这么说,可言伊脸上看不出任何遗憾的神色。
“有话不能直说?”倒进沙发,佐胤架起腿,没什么耐心地催促道。
“因为你可能会不爱听。”
“你没找到中枢?”
正如预料中的那样,佐胤的眉头已经开始压低,眼神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只有这点能耐”。如此轻易就得出结论的肤浅行为在言伊看来有些好笑,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久珣会选择这种思维一点也不缜密的家伙。
“可以说找到了,也可以说没找到。”
“你废话真多。”
“我就是想看你不爽的样子,毕竟你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本来以为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想得开呢,现在还不是耿耿于怀的在嫉妒我,怎么样?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滋味不好受吧。”面对言伊的挑衅,佐胤极尽讽刺之能事地杀了个回马枪。
“但你需要我的帮助才有的吃,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完全服从我命令的打算。”
“忍受你的挖苦可不在我们联手的条件范围内,玩笑开够了吧,我知道你没有这么幼稚。”
“是呢。”言伊轻声叹气,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虽然是久珣自己做出的选择,但我还是无法释怀,无论身份、地位、才智和性格都应该是我更好才对,甚至他还夸过我的相貌。”
“劝你省点力气,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找到答案。”佐胤意外地没有反驳言伊跟他的对比,“我还想问你这种人怎么会看上那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男人,我不认你跟我会有同样的理由。”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只是善于欣赏不同人的优点罢了。”
“哼,典型的纨绔公子言论。”
“并非如此。”言伊认真纠正佐胤道:“我只对给予我回应的人忠诚,所以在得到回应以前我不会克制自己去欣赏他人。”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在感情上草率的人迟早会自食恶果。”若不是佐胤在说这句话时脸上是一副想看好戏的讥讽笑容,以他的阅历和逻辑,完全可以成为当后辈人生导师的靠谱成年人。
“原来你的脑子也不是完全没在思考,或许你这个人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我刚好也这么认为,懂得识趣的人向来不会坏我心情。”
两个同样高傲的男人在冥冥之中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于是这个话题便也没再继续下去,一直忙于拉窗帘、泡茶、准备点心的洛伦佐此时也刚好返回客厅,待他将一切安排妥当,两人的交流才得以再度开启。
“那么言归正传,殷夫人给我的情报是付卿澜想让她转告给我的东西,虽说是假的,但并非没有一点用处。”言伊交代道,“她自以为聪明的举动反而让我意识到中枢并不在那座医药工厂,但显然她想把我们吸引过去然后瓮中捉鳖。”
“怎么说?”佐胤从点心盘里拿起一块加了巧克力豆的曲奇,罕见地捧了场。
“据我推测,中枢的工作原理大概率是利用某种既定波长来控制目标体内植入的芯片,进而达到影响他们意识的目的。而建设在地下这点明显不合理,别说地面发射器,就算是卫星信号也有可能被地层屏蔽掉,肯定会影响中枢对目标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