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虞明窈目光开始游离,耳根子一下跟掉进沸水似的,烧得慌极了。
但她不可能表露出来。
她总不能对雁月说:是,我知道,那家伙就是要来夜探香闺,你们这群人,赶紧给我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看到,最好夜里再留个门。
这话要是说出来,她这个人脸皮还要不要?
虞明窈虽自认两世为人,见过一些世面,但这种臊得人都能钻进地底的话,她实在讲不出口。
“哦——”
她目光落在四周虚空处,就是不与雁月对视。
“他既关心你,你就好好睡呗!你好好养好身子,也不负程青那般救你。”
话音刚落,虞明窈就开始在心底里唾弃自己。
她以前真不这般,以前都是怎么直怎么来。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同裴尚待久了,嘴不饶人也就算了,胡搅蛮缠也学了起来。
果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
她这般正感慨,雁月在一旁,气鼓鼓地瞪向虞明窈:“小姐你真的变坏了,人程大哥光明磊落,他才没这意思。还有李庆也是。”
“你自己难为情,就来捉弄我。我不想理你了,哼!”
雁月转身即走,也难怪她生气。
那日是她命好,灵机一动抹了点别人的血在自己脸上,危急一刻,又恰逢程青赶到,替她挡了一刀。
雁月自认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回来路途,就多关注了些程青,才不是虞明窈想的这种!
“哼,自己心乱如麻了,就以为人人都同她一样。”
雁月心中不齿,只一味将自己住处的门窗关得死紧,保证丁点动静都听不到。
窗外杏花零落,四周静籁无声。
虞明窈望着红木桌上精美别致的小木箱,嘴角不自觉又上扬了。
这人脑子怎么长得?怎么会有这般巧思?
心乱了,虞明窈心真的乱了。
她一脸羞意,面部连同耳根子,都烧得慌。许久,她才咬住下唇,竭力忽视心中几乎蹦出来的心,缓缓将小木盒打开。
那日,裴尚揣入怀中的黛青色丝帕,正静静躺在盒底。
裴尚还颇有心思地在盒底垫了层白纸。
纸上除了丝帕,还放有两颗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1
虞明窈拾起红豆,不知不觉念出了口。
掌中红豆坚硬、细小,虞明窈却觉得握着红豆处的肌肤,都烫得慌。
乱了,心真的乱了。
虞明窈倒在榻上,将自己埋于锦被上。被面的兰草绣纹,针线细密,虞明窈脸蹭上去的时候,还颇有粗糙刺痛之感。
但往日再敏锐的触觉,此刻都得给她絮乱不止的心跳让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尚怎么能这样!
虞明窈止不住在心里咆哮,她怨他,恼他,但是又有一点点点喜他、盼他。
总而言之,就是各种情绪胡乱汹涌,糅杂。
她心疲之下,放弃抵抗,身子摊成“大”字状,手无意识在绣纹上摩挲来摩挲去。
忽地,她似是触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
虞明窈脸上写满疑惑,目光往右下一看——
是那条被裴尚送来、完璧归赵的黛青色丝帕。
“……”
虞明窈不敢想自己离去的这些天,这人都拿这丝帕干了啥。
她心乱了,真的乱了。
煎熬之中,夜色如约而至。
虞明窈第一次,心这般慌。她现在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没有换寝衣。但若是还穿这身,会不会显得她太过在意?
若是不穿,怎么可能呢?
她再大胆也做不出,让未婚男子窥见自己临睡前的模样来。
何况春日虽不似酷暑那般,衣裳轻薄,但也就贴身薄薄一两层,不过一丁点布料,穿上去曲线毕露。
新婚夫妇间这般打扮,尚且羞涩,不敢多看,何况……
裴尚也不是她什么人!
虞明窈气嘟嘟的,感觉自己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拿捏了。
灯熄了又燃,燃了又熄。人,从里间走到外间,又从外间走到里间。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寂静无声,静得仿佛天地间只余她一人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