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五六月的夏天,阳光正晒在大道上,刺得人眼睛看不清,只觉得天地一白,独留喷溅的鲜血一滩赤红。
路边人群慌乱如受惊的牲畜,慌不择路。
只有一俊美男子宽大的手掌将女子的额头按于胸前,前九尺大汉带刀守卫如猛虎逡巡,缓步靠近。
“寅虎。”季泽州目光冷冽,命令道:“抓住刺客。”
寅虎如松开锁链的猛兽,宽大脚掌向前一踏,惊起一片尘土,如离弦的箭飞扑向那贼人。
那女人早有预料,几步转入巷里,寅虎紧追她转进巷角。
季泽州扶着虞衍上了马车他时刻警惕四周,余光看见虞衍低着头,神情萎靡。
他将马车上的佩剑抽出,警惕四周。
虞衍躲在马车内,靠在车壁,从缝隙中看到一个货郎在马车前停留片刻,打了个手势。
目标已死,杀手逃脱。
虞衍放心地闭上双眼,将齿后伪装脉象的药用舌尖顶出来,吞下肚。
寅虎将人追丢了,气喘吁吁赶回来,抱拳禀告。
季泽州没有怪罪,他左右张望,看见没有衙役,他嘱咐寅虎看好虞衍,上前先去查看死者的情况。
事发突然,季泽州并没有看清死者的脸,待步步靠近,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
曾有几面之缘的市舶司使——林岩躺在地上,眼睛瞪圆,面色青白,俨然气绝。
衙役纷纷上前,若是被抓住又要来回询问。季泽州转身上马车,叫寅虎驾车回家。
虞衍脸色苍白,双目不安定的闭着,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似乎是害怕。
感觉到有人进入马车,她的眼睛猛地睁开,看到是褚三郎,一双秋水眸里蒙上泪。
季泽州上前抱紧她,想用肢体接触来缓解她的惊恐,却见虞衍如同魇住了一般,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没有聚焦。
季泽州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喊外面的寅虎快马加鞭。
马车一路疾驰,寅虎大喊避让,不免与一些行人擦肩而过,扬起尘土。
季泽州将虞衍打横抱起大声到破音:“快!找大夫!”,丫鬟小厮见往常气定神闲的老爷破天荒地面露惊慌,甚至是惊恐,赶紧随着季泽州往屋里走。
丫鬟将掀起,季泽州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上。
只见虞衍还是失智了一般,双目圆瞪,脸色惨白,一层层的冷汗从她的额角渗出。
季泽州看到往常如此鲜活的人儿,如今被吓成这副模样,他半跪在床榻边,手指缓慢而颤抖地拂过她的面颊。
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他立马拿出自己的帕子,细细地替虞衍擦去额角上的冷汗。
虞衍一厘一厘地转动自己的眼珠,眼皮不眨一下。季泽州只觉得自己的心就随着她的眼皮一样,高高地悬着,不动分毫。
往常漂亮秀美的脸蛋毫无血色,甚至比季泽州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苍白。
像是没了魂儿的精致娃娃,甚至让人觉得恐怖。
季泽州握紧虞衍的手,轻轻唤她:“琰,余大姑娘,夫人,娘子。”
虞衍的嘴唇蠕动两下,季泽州赶忙附上去,想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就只能听见几句断断续续的气音:“别,爹,娘……别再死了……”
“大夫来了!”下人在外面大声传话。
季泽州起身,将位置让给大夫,却看见虞衍已经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打湿了一片锦布。
大夫垫上手绢,给虞衍把脉。
越把眉头皱得越紧。
换了一只手继续把脉,又一边查勘虞衍的面色,扒开她的眼睛看看。
两只手反复把了两遍,大夫起身。季泽州赶忙扶住他,焦急询问:“怎么说?我家娘子是什么病?”
大夫叹口气,说道:“惊厥入魇,如今神志不清,无法交流,只有一些反应,一会儿我给她施针,再开三副药,先煎着,待施完针即刻服下,三天后,看看有没有好转。”
季泽州赶忙叫人给大夫打下手,出了正屋,捞住寅虎的袖子问:“这个大夫是哪个药堂的?”
寅虎恭敬回答:“回春堂的,说是京城有名的大夫。”
季泽州立刻解下自己的腰牌,交给他,语气急促:“你现在进宫……不,你现在去找濯墨,让他进宫,去找王太医。我与他有些交情,请他明日,或者下午,请假出宫,你们去接他出来给夫人治病。”
寅虎接过腰牌,快步跑出去,仅仅两三步,季泽州高声叮嘱:“快去快回!”
他回到屋里,见到虞衍趴在床铺上,大夫为她施针,季泽州只是远远看着,细细的针扎在她的皮肤上,季泽州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绞着的疼。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出声。
等到药煎好,季泽州接手,将虞衍扶起,盛一勺轻轻吹冷,用嘴唇试试温度才给虞衍顺着唇缝灌入。
身边的丫鬟怕他累到,连忙说要帮忙,被季泽州挡开。
一碗药下肚,药效还没起效,季泽州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靠在床边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