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进入书房,确认没有人,开始看桌子上的文书。
季泽州有时在褚宅办公,但从不留下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文书,他非常谨慎。
虞衍先将书架上的书小心翼翼地搬开,看书中有没有夹带什么密信。
将书房内的每一块地砖都仔细踩了一遍,又观察书房的大小是否符合外面所见的大小,避免有夹层暗室。
确认没有任何机关,她开始看桌子上的文书。
褚稷的桌子非常整洁。
只有笔墨纸砚,烛台香炉,两叠已经打开的文书。
虞衍先看香炉烛台,没有任何燃烧纸张的痕迹,又看笔墨,有常用的痕迹。
再次确认没有任何破绽,虞衍看向桌子上的那两叠文书。
她打开第一本,上面是有关褚家最近的商品售卖情况。虞衍仔细看了上面的话,用常用的密信方法破译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问题,谨慎起见,她将整个文书都背下来。
之后可以用密信的方式传递到组织内,让专门破解密信的人进行破译。
她将第二封拿起,这封和上一封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上面是说她想要收买珍珠这件事可以分几步完成,但最终效果可能达不到很好的收益,询问褚穗有没有考虑其他方案的想法。
只见褚穗龙飞凤舞写了一行字:准,一切听夫人安排。
鸡同鸭讲。
可见褚穗根本没有看这封文书,直接就在后面写了话。
虞衍看着那行潦草急促的字,陷入长长的沉默。
她忽然想到刺杀林岩的时候,褚穗将她牢牢护在怀里。温热的胸膛紧贴她的脸颊,但是她的双手却是自由的。
如果她想。
她可以徒手将褚穗的心脏挖出,或者可以用藏着的薄刀将他的性命收割。
她眼前一花,又想到褚穗温热的手掌,关切的、温柔的目光,就那样看着她,犹如实质。
像是整个人掉落在棉花上,以为棉花柔软,毫无支撑力,却意外地将她托起。
从她五岁离开那个破碎的家后,她独自西行逃命。
官兵的长刀,父母的遗容常年化作厉鬼,在梦中朝她索命。
以至于不需要在梦中,就是里青天白日,虞衍也会想起自己父母跪在市集口,刽子手的大刀将他们的头颅劈下,鲜血溅了她满眼满脸。
而地上的头颅却发出咒骂,骂她为何还不报仇,为何还不推翻这虚伪的王朝!
“呵!”虞衍猛地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幻想中剥离出来。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随着丫鬟的呼唤。虞衍知道,自己刚刚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幻想之中,正好书房该查看的也查看完了,她快步走出书房,转身装作要往书房内走的模样。
清兰看见她缓缓往书房内走,她赶紧拉住夫人,往她身上披了披风,有些带着埋怨地说道:“夫人,今日有风,您身子不适,可别再乱跑了。”
虞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就是想来找找三郎。”
清兰示意小丫鬟将夫人扶好,她往书房里看,看了一圈确认老爷不在,她又噔噔噔跑过来,道:“老爷不在书房,您也赶紧回房吧,我一会儿差人去问问老爷去哪了,给您说。”
虞衍似是期盼地往书房往了一眼,见到确实没有人,失望地往后走。
等回到房间,虞衍说自己要睡觉,把人赶到外间。
她伸手将床下藏着的一支笔拿出,用舌尖将墨舔开,说明了情况,又将那两封文书默写上。
末了,她准备收笔,犹豫两秒,还是补充了一句:“褚家似无疑。”
密信被卷成一个小纸筒,装进猫头鹰的脚环上,就见大鸟振翅一飞,扑簌簌飞进夜色中。
夕阳落下,明月高悬。
夜色下的皇宫灯火通明,皇帝的书房内跪了四五个人。
季泽州早已跪在皇帝的脚边,他穿着简单的素色外袍,身上没有任何装饰,额头紧贴地面。他的眼前只有书房内的地毯,以及白色的靴边。
书房的主人:皇帝。
四五十岁的模样,头发有几缕白色,面色冷峻,轮廓清晰,脸上的皱纹并不多,嘴角下撇,眉心紧锁,不怒自威。
跪在脚边的季泽州与他的脸部轮廓最为相似,继承了他高挺的鼻梁,又继承了母亲的桃花眼。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文书,看完缓缓合上,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啪地一声,纸张撕裂,锋利的纸边擦过季泽州的耳朵,将他耳廓划出一条血线。
但他至始至终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书房内鸦雀无声。
皇帝瞥脚边的季泽州,缓缓说道:“只是一两个月的功夫,京城居然闹出这等事情。”
穿着白色提花绣荷纹锦袍的大皇子,与穿着粉色绣金银百鸟纹样袍二皇子跪在几个官员的最前面,与红色官服的大臣们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