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季锋回头看了齐择——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季锋毛骨悚然。
“齐择,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认识你了。”
齐择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慌乱,他的笑容没有丝毫阴霾。
他点头,很轻松地就承认了:“是啊。”
“但是,我仍然觉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我的话能影响他的决定,那陈业昂未免也太容易动摇。”
冠冕堂皇的话。
齐择微笑着,没有一点难过。
齐择的眼泪,在那个醉酒的楼道里流完了。世锦赛之前的那个年假,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儿十足。
万家团圆的好日子,喜气洋洋。
他一个人在外面逛了很久,从早到晚。北京城人声鼎沸,正是过节的时候,更是车水马龙。运动员要避免外食,马上就是世锦赛,齐择不敢在外吃饭。他饿了一天,人却越发清醒,他走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
齐择走进冰场,那里已经不是训练时间,而陈业昂却在。
陈业昂是个勤奋的人,连过年都没有休息,还在冰场练习着弯道超越的技术。他希望在世锦赛取得好成绩,也希望在奥运会取得好成绩。
他已经年岁渐长,竞技状态不可能永远保持得这么好。也就这两三年,他就得退役。为了退役前取得好成绩,陈业昂训练强度越来越大,成绩也越来越好。
世锦赛前夕,老陈的殷殷叮嘱,陈业昂的努力备战,都让齐择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终于下定决心。
苏瀚延是个快退役的人,能捞到去世锦赛的机会就是烧高香了。齐择没费多大功夫,就说服了他。苏瀚延在 500 米的赛场上战术策应,1000 米齐择担保,他会替苏瀚延压制身后的选手。
终于有人能给他打战术了,齐择想,教练不帮他,他自己能帮自己,这样也很好。
现在,要做的,就是击败陈业昂。
齐择站在场外,看陈业昂滑了个超级三千米。
冲线后,陈业昂这才停下来,看到齐择站在冰场外,身着常服,不像是过来训练的。
“怎么,找我有事?”陈业昂滑过去,在他面前刹停。
齐择看着陈业昂年轻的面孔——他好像还在思考着战术问题,手里捏着计时器,好像不太满意自己的成绩。
齐择张张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而恶毒地说:“陈业昂,你姐姐得了肝癌,确诊了。”
他看见面前的陈业昂,眼神逐渐聚焦,原本思考着战术的陈业昂,忽然变得怒不可遏:“瞎说什么!”
齐择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你姐姐亲口告诉我的。”
意料之中的是,陈业昂当时就崩溃了,他跪在冰上,捂着脸,大概是哭了。
齐择没有去劝他。
这是他本就预料到的结局,也是他期待的结局。
陈业昂当晚就离开了基地,连夜回了家。
齐择去基地里的超市拎了几瓶酒,自己坐在楼道里,灌下去,觉得喉头涩涩的。
他不敢回宿舍,连看到陈业昂的东西都觉得心虚。
那天凌晨,他记得自己借着酒劲儿,对江为止说:“求求你们,原谅我吧,求求你们了。”
而现在,齐择吃完了盘中的饭菜,站起身,他俯视着季锋,居高临下。
他冷漠地说:“我不需要你们原谅我。”
齐择把所有的心虚和羞愧都留在了那个凌晨的楼道。
现在,他只在意鲜花和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