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锋在滑行。
身后沸反盈天,她全都不在意了。
只跟自己比,她要把自己积蓄的能量全都爆发出来。
赛前的那个晚上,她吃完饭乘摆渡车回住处,齐择说:“你应该接受教练组的建议。”
那个方案很替她考虑——意外性的,有一个小将韩锦心进入A组决赛,季锋终于不是孤单一个人在冰场上了。小将很年轻,她还有大把的未来;小将初出茅庐,她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或者省队;小将成绩并不拔尖,所以她被牺牲掉反而更有价值——是吗?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季锋垂下眼,她不想和齐择沟通这件事情。因为她不理解齐择,而齐择也不能够容忍她的执拗。
“如果你认为这样是稳妥,那么为什么你会拒绝为陈业昂打配合呢?”
“你总是把自己看得很重,把旁人看得轻于鸿毛。”
“齐择,我和你不一样。我把自己看得很重,但我不会看轻旁人。”
这些话她含在嘴里,没有再说。因为齐择根本听不懂。
她转过身,叫江为止一起回宿舍。
“走了,江金牌。”
他们就这样并肩走着,沉默,但是不尴尬。走了很久,江为止揪着她帽子上的毛茸茸球球,说:“你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季锋说:“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季锋轻轻地说,“因为你明白的。在你拿世锦赛千米冠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迟早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靠自己赢得胜利,不踩着谁的肩膀。
也不会阻碍谁的前进。
江为止闻言笑了笑。
今天的月光确实很好,星光熠熠。他们就这样走回宿舍,同路人终归会同行。
谁的努力都是努力。
不是因为她季锋成绩好,小将的努力就可以完全消弭而不值一提。
临上场前,那个意外打入决赛的小孩儿韩锦心,她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肥嘟嘟的婴儿肥还未曾褪去。季锋忍不住撸了撸她的头发,为了节约时间去训练而剃短的头发有点扎手,季锋就改而捏捏她的脸。
“好好比,我们俩都是。放下包袱,什么都别想。”
“季锋姐,我、我真的可以领滑……”?
不,不是的。
季锋很认真地看着韩锦心的眼睛,她慢慢地、温和地说,不要为了旁人而改变自己的比赛策略,你不能把自己随便地牺牲掉。你自己很重要。
“可是季锋姐姐,我们是团队,我可以配合你……”
“我们是团队,但是在赛场上同样也是对手。我们谁都不比谁少努力,大家是平等地站在这里,这次奥运会的机会对你来说同样很珍贵。”季锋学着孟橙的样子,把从前那些话告诉韩锦心,“孟橙曾经告诉我,冰场只偏爱那些纯粹的人。你对冰场功利,她就不会给你胜利。你对她简单,她也会给你圆满。”
纯粹的热爱,和极致的努力。
季锋一往无前。
韩锦心看着前方那抹红色,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叫纯粹。赛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计划谋策都显得太慢而不切实际。所以她抛弃了所有的谋算,她就这样赤诚地走上赛场。
所有运动员在场上,依靠的是自己,和长久以往所形成的肌肉反应。
简单,纯粹,坚持。
滑过了六圈。
季锋已经开始微微降速,这是肌肉乳酸堆积的感觉,腿很沉重,整个人感觉很疲倦,但是精神却仍然焕发。
“这……好像是个记录……单圈圈速,如果我没记错的,在比赛的前半程,一般是不会有这么高的速度的……”
周解说有点犹豫,他不太能断定具体的记录秒数——谁会统计这个呢?但这确实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比赛,一般而言,前半程大家都会稍微克制一些,高手都集中在末尾,等到后程才会启动冲刺。
而这次呢,季锋冲在了前面,她把速度控制得很死,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欧美猛女体格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左右摇摆把身后的人吓个半死,生怕被推一下摔个趔趄,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短道速滑的赛场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万一欧美猛女一个膀子把人带飞了,那不就让朴具里那个西八婆娘捡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