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过去,吵得翻天覆地。
回国的飞机上,江为止笑嘻嘻地玩着Switch。
“吃橘子吗?”
季锋不如他会安慰人,想了半天,也就只能憋出这句话。
“你剥给我吃呗。”江为止两手都不得闲,指使她倒是很顺其自然。
丝毫没有郁郁之气。
季锋点点头。
她认真地剥橘子,连橘子瓣上的白色纤维都要撕干净。
她剥,江为止吃。
不用多说话。
飞机落地,起落架震动一下,江为止吃下最后一瓣橘子,吊儿郎当地说:“我没事。”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江为止不打算回应任何争议。
但那只是在老陈教练晕倒之前。
他站在医院走廊,气得捶了一下墙。是啊,他江为止心理素质强,可是老陈教练呕心沥血,现在却要因为他而被质问,甚至气急攻心晕倒。
等待老陈醒来的期间,陈业昂来了短信。
“我想来看看老陈。”
江为止告知了地址,不出半小时,陈业昂就匆匆赶来。
他戴一顶棒球帽和黑色口罩,整个人埋在阴影中。
似乎瘦了很多,脸色憔悴。
“我爸爸叫你们几个进去。”
老陈的女儿走出来,那还是个眉目稚嫩的高中生。老陈教练几乎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短道速滑,他结婚很晚,要孩子也迟。现在他都五十多岁了,满头白发,孩子却还未成年。
得到允准进病房的人不多,也就江为止、季锋、叶又绿、池圆圆。但老陈的女儿乖觉又聪慧,她一眼认出来陈业昂,毫不迟疑,便道:“爸爸看到你会很开心的。跟我来吧。”
果然,老陈半躺在靠枕上,看到陈业昂,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喜色。
“你怎么也来了?你姐姐好不好?”
都这种时候了,老师还是关心着她姐姐的病情。
陈业昂眼窝一热,扑通一声就跪在病床前。任谁都没有拉他起来。他心中有愧,众人都懂得。
距离他们回国已经一天一夜了,网上的争执声鼎沸,叶又绿当天就撰文回击网暴,季锋等人转发,纵然女队成绩优异,却仍然有大把人批判短道队。
有人说,教练组责无旁贷,对运动员没有好好教导。
也有人说,运动员就是没有文化,一点素养也无。
如此种种,老陈却是出奇地平静。
他咳嗽几声,就如常地嘱咐他们:“你们别因为我不在,就逃避训练。好好地抓体能!放假的时候也别太馋了,外面不干净的东西也要少吃,知道吗?”
“至于你。小昂,你专心照顾你姐姐,别操无谓的心。”
碎碎唠叨一会儿,老陈精神不济,就打发他们回去:“也要放假了,你们早点收拾行李回去吧,假期正式开始了。”
他们一行人走出来,江为止喃喃道:“怎么感觉老陈不对劲。”
确实有点。
按照以往他的性格,肯定会捂嘴不许运动员去网上打嘴仗。
但他现在什么都没说。
无论如何,假期真的开始了。
季锋没有回老家——尽管这次继父、母亲、弟弟都极其热情地邀请她。
“姐,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和爸妈去哈市接你!你别自己倒火车大巴车回来了,行李多,不方便。”
看着弟弟的消息,季锋啼笑皆非。
难道她是第一天行李多吗?
无非是从前自己的成绩没有如此轰动罢了。
网上成天轮番地播放着她夺冠的镜头,还有好事者到季锋家里采访。
她那从前动辄非打即骂的继父,就对着镜头憨笑:“我女儿是最了不起的!我们从小倾尽全力送她学滑冰,就是不想浪费孩子的天赋……”
“我是开小杂货店的,我们家很穷,不过再穷不能穷教育……”
真看不出来啊。
季锋从没见过继父这口吐莲花的模样,不由地有些作呕。
她并不打算回家。
在老陈倒下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了从前抓外务的陈业昂队长,她、叶又绿、池圆圆开始撑起冬奥后周期的外务活动。
她们成绩好,主持人、嘉宾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很少会问令人尴尬的问题。
所以,即便行程很忙,却也没有特别劳心劳力。
看着女队坐在某台访谈节目的视频,老陈教练沉思许久。
这群孩子到底是长大了。
而自己,终究是太老了。
他擅长的是短距离,掰短了江为止,却没出什么成绩。
他害怕媒体报纸长篇累牍地批判,所以就对各路记者容忍退让。王弘他们到基地拍纪录片,影响进度,他是知道的。可是老陈心里总是恐惧媒体,不敢拒绝。
然而一再容忍,并没有换来什么好结果。而他的队员们反而是勇敢又直接。
他真的已经年老了。
老陈拿出手机,打出电话。
“我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