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舟庭面不改色,“疼。”
沈语慈一脸愧疚,她以前也把自己咬出过血,但咬别人还是头一次。
“那我再轻点……”沈语慈动作顿了顿,慢慢开口道,“其实我……我不是每次发病都那样。”
“我借住这几天会按时吃药,不会给你造成麻烦。你放——”
那只被她捧着的手猛地翻过来将她攥紧,沈语慈不明所以,兀地抬头,看到简舟庭陡然变冷的神情。
沈语慈心脏一颤,尝试扭了扭手,没拿出来。
简舟庭攥着她的力道不大不小,没有将她弄疼,她也挣脱不开。
沈语慈下意识猜到了他为什么生气,犹豫片刻,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好了,我不说了。”
简舟庭没有放手,眼底还是一片凉意。
“沈小姐太客气。”
沈语慈猜后半句是,我不喜欢。
“那我不客气。”沈语慈自暴自弃般,表情妥协,轻轻晃了晃手,语气柔软,“简总,我保证不客气了。”
简舟庭眼底冷意不减,显然是不信任这个随口保证。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沈语慈心脏酥酥麻麻,“哦”了一声,“那还擦药吗?”
简舟庭松开了手。
她继续将药膏抹匀,这个伤口要多久会好呢?在她离开港岛前会好吗?
擦完药,简舟庭还稳坐在沙发上,看上去没有要走的打算,沈语慈也不好意思跑开,眼睛直勾勾望着玻璃外花圃里冒出头的粉蕙兰,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着药膏。
谁都没有急着说话,安静的氛围在两人周围蔓延。
沈语慈的心慢慢也静了下来,一直以来她的脑子里都像装了一个不停旋转的马达,吵得她不得安宁,搅得她痛苦不堪,刺激得她没有一刻不保持清醒。
但此时此刻,脑海里闪过的是路灯下简舟庭因她撒谎沉下的脸,是简舟庭在病房外等待的身影,是他去而复返提着一个可爱幼稚的饭盒,是他面无表情伸手说疼,是海浪声里,阳光洒在他的侧脸,是今天一片混乱时,他在身边。
马达被这些片段被强势压制,她忽然就能静静看着那粉色的蕙兰花叶在夜风中轻轻摆动,还有月光洒在泳池上的粼粼波光,又或是沉寂的黑色夜空。
如果她稍微偏头,还能看到简舟庭在身旁一瞬不瞬注视着她。
“你知道一种花,叫做天荷繁星吗?”
沈语慈声音很轻,手里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双手垂落在沙发边,整个人淡的像一片灵魂。
简舟庭目光骤缩,回答还没出口,就听沈语慈自言自语笃定道,“你知道。”
“那种花花朵很小,就跟硬币一样大,不像这种蕙兰,但是开得密集,灿烂,明明是月季,形状却像碗莲,开花的时候,粉白的小花朵连成一片,像繁星一样璀璨。天荷繁星,多好听的名字啊。而且她的花期很长,能从春末开到初冬,但要好好除虫,修枝,为了来年开得更茂盛。”
顿了顿,沈语慈继续道,“我家从前就有一片,是我小时候种下去的,搭了架子爬满墙,开花的时候,我就捡几朵落下来的夹书里,结果花枯了,把我书页都染黄了。后来有一年我答应了一个人,等花开满墙的时候,给他拍张照片发过去,但是刚冒出花骨朵,我就不在那儿了。”
简舟庭已经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和哽咽,喉咙滚动,双臂肌肉僵硬。
沈语慈偏过头,看着他,低声道,“对不起啊,简舟庭。”
简舟庭再无法做一个冷静的倾听者,大手抚上她脸,指尖擦过她眼角的泪痕,感受到指尖灼热的温度,眼神中的凌厉一扫而光,只余说不尽的温柔,“嗯,知道了。”
沈语慈扯了扯嘴角,“我没骗你,那片花墙真的很漂亮。”
“嗯,我知道。”
沈语慈像是在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很远的地方,眼神焦距模糊,“可惜你没看到。”
简舟庭呼吸一紧,加了几分力道在手指上,强迫她清醒,强迫她看着自己。
沈语慈似乎真的被捏疼了,眼神回到他脸上。
简舟庭嘴唇轻启,一字一句道,“会看到的。”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沈语慈怔愣片刻,心里搅动的剧烈痛楚,忽然就从滔天巨浪变成了一片缓缓拍打的水花,不再铺天盖地,要叫人湮灭窒息。
简舟庭的手太烫了,仿若一片烙铁,会落下不可擦去的印记。
沈语慈心尖一抖,理智蓦地回到脑海,下意识向后躲开。
简舟庭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不给她任何躲闪的可能。
沈语慈听见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看到。”
“你也会。”
沈语慈瞳孔一震,憋在眼底的泪落在了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