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德又道:“怎么办?等帕洛斯消息?”
这话的暗示意味让人胆寒,格瑞眼神微沉,不由思忖,在堕落者提前知晓这一情报的情况下,雷狮的安排无疑反让自身陷入困境,只要银爵不在乎伤亡,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优势迫使雷狮自食其果。对堕落者而言,这些牺牲是否也是必要?
银爵问佩利:“帕洛斯打算怎么做?”
佩利挠了挠头,道:“他没说,不过除了引爆就是拆了吧?也没别的方法了。”
赞德抱着双臂,瞟了眼格瑞,似笑非笑道:“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啊,首领。”
银爵默然片刻,淡淡道:“等他消息。”
而后,他看向格瑞,“现在,决定权在帕洛斯的手里了。”
脚步声在拐角处远去。松林的阴影中,帕洛斯无声跃过哨岗,再次进入了王冠的住所。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潜入,直觉告诉他雷狮一定将关键藏在栖身之所,那个人从不相信任何人,绝不可能将此交到旁人手中,而他已经过前两次的潜入认证了这一直觉。
房间里空无一人。时间紧迫,帕洛斯没有丝毫耽搁,按照先前侦查的路线径直前往书房,打开暗门,进入了隐藏在别墅地下的密室。
开锁,帕洛斯自信这世上没谁能做得比他更好。电子门锁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轻易被破解。
门在沙沙中滑开,密室里自动亮起了灯,帕洛斯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中央的机械设备。
那是一个整体呈现不规则形状的多面体,数条粗壮的管线从多面体的下方延伸至四周的墙壁,密密麻麻的符文布满了设备的表面,在灯光中散发着荧蓝的色泽。它看起来完全不像管理局常用设备的构造,但和布置在城市集中管道上的小型引爆器十分相似,帕洛斯惊奇地走进检查,心中暗忖:雷狮是从哪弄来这种技术的?
这个念头很快又被帕洛斯压下,时间有限,他拿出表设置了半个小时的定时,随即开始拆解面前的多面体。
出人意料地,即使不是帕洛斯所熟悉的技术,设备本身的构造却十分简单。仅仅十分钟帕洛斯就摸清了它的运行原理,一个多重触发式启动器。
启动器分为三套并行系统,第一套是依靠密文触发的启动信号,第二套负责关闭所有子触发器,第三套则是和密室安保系统同步的警报处理终端。
解码密文是帕洛斯的拿手好戏,唯有这一点他从没有输过雷狮,但问题在于第一套的密文启动系统和第三套的警报处理终端在设置上完全并行,也就是只要触发了启动器,密室的封闭安保就会启动,他将被彻底锁死在这个房间里,当引爆的炸弹炸飞整个伊甸后,他也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塌陷的密室中。
如果前来此处的是任何一个舍生忘死的特工,或许这根本不算一个难以抉择的事情,但出现在这里的是帕洛斯。一瞬间,帕洛斯油然生出了一种不详的恐惧。他甚至怀疑雷狮是在发现潜入的间谍有他后,才设置了这一重多此一举的保险。
帕洛斯深吸一口气,瞪着眼前变得棘手的启动器。
突然,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雷狮会没有想到自己设置在身边的炸弹,可能被敌人引爆吗?在明知间谍入侵的同时,却没有进一步的警备升级?究竟是管理局的警备力量真的已经捉襟见肘到如此地步,还是雷狮自信到自己的准备万无一失?
或者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在雷狮的计划之中。
正如帕洛斯了解雷狮,雷狮同样了解他,更了解人心。
帕罗斯想,换成其他任何愿意为信念奉献一切的堕落者站在这里,他们选择引爆的可能性将高达八成。那么雷狮肯定也能想到这点,他会不针对这种人做出备案吗?
瞬息万变的思绪中,时间一点点流逝。帕洛斯的额角渗出了汗水,即便他的专业能力让他可以肯定眼前设备的真正作用就是他判断的那样,可内心深处涌动的怀疑却依然无视理智的判断,刺激着他的大脑不断分泌出不安的因子。
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在时限的最后一分钟,帕洛斯选择了切断触发器的信号管线,精密的设备瞬间瘫痪,帕洛斯确保了仪器不可能在短时间复原。
手表轻微的震动提示他时间已到。帕洛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密室,回到书房,关闭暗门,往王冠住所的后门方向摸去。
离开房间,冰冷的风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汗水已经浸湿了身上的背心。
头顶苍色的雷火冷漠地注视着他,照亮了他身下的阴影。帕洛斯感到了一阵烦躁,他讨厌着这枚代替太阳出现的光球,因为那看起来就像雷狮无处不在的视线。
和其他恐惧着太阳消失的人不一样,帕洛斯喜欢黑暗,黑暗让他感到温暖,舒适,以及安全,混乱的黑暗才该是生命的归宿——直到王冠出现,直到雷狮出现!他无法不去注视这团耀眼的光,就像没有人能够忽视天上的太阳。
那道冷光跟随着帕洛斯的身影进入了松林,在光芒被浓郁的树荫遮蔽后,帕洛斯才松了口气。
他加紧脚步回到了安全屋附近,然后拿出一枚回形镖,注入黑暗之力。回形镖在缭绕的深色烟云里闪烁了几下,消失在了帕洛斯的手中。
信号已经传出,接下来……
一切都在瞬间发生。赤金色的剑光带着炙热的火破窗而出,径直刺向帕洛斯的胸膛。
帕洛斯脸色大变,立刻凝出分身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击。
“安迷修?!”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棕发精灵,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对方的气息。
安迷修没有出声,他握住飞旋回来的流焱,另一只手中握着凝晶,一言不发地冲了上来。
帕洛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甚至错得离谱。但此时此刻,他已无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