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火焰燃起,自火折子转移至蜡上,宁菘蓝手持明烛,借着光抬眼望向沈嫚儿,才发现此刻她正被五花大绑在床上,身上堪堪盖了件薄锦被,向下看去。
她细白的腿被冻得止不住抖,但可怕的是其上的颜色,淤青发紫,甚至有些更狰狞的物什。
“……这,这是…”
宁菘蓝被眼前画面惊得几番启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沙哑的嗓子却自己又没了音。
“姐姐…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女说,只有被你看到了以后,才能……”
沈嫚儿说着说着又带上哭音,哽咽了数次。
可这次宁菘蓝心中并无太多厌烦,更多的是对一个女孩的心疼。这是何等天大的委屈,别说哭一天,就是哭上三天三夜都不为过。
“为何非要让我看到…若是我一直不来呢?”宁菘蓝慢慢走过去,声音放得极轻。
沈嫚儿仰起脖子,艰难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走近了,掀开一点锦被向里看,莹白的身躯被粗糙的麻绳束缚,道道红痕凸显,有的地方绳子紧,已然深深陷入肉里了。
“……太子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沈嫚儿看着宁菘蓝,眼眸里带着天真的疑问,“他说喜欢我,可是我很痛。”
宁菘蓝此刻仿佛在面对一个受了欺负的稚童,明知原因为何,可仍说不出口,只能干巴巴的旁敲侧击:“他的喜欢…很差劲,只会给你带来疼痛。即使这样,你还喜欢他吗?”
沈嫚儿愣了一会儿,面上透着为难,嗫嚅了两下才说:“我第一次看到太子哥哥,他便是和你在一起。那时的他很好,我看到他给你摘花,你们还一起送小鸟回窝,他给你当踏垫…我当时觉得你们很好,他喜欢你,你好像并不疼。”她咬了咬唇,声音越发飘渺,“我现在也被他喜欢了,可为什么我这么疼……”
她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宁菘蓝心上。
曾经,燕谨之和宁菘蓝也只是少年少女,情感中没有权势和身不由己,自然从心而行。可是后来他们都长大了,昔日真心掺杂了杂质便面目全非,沈嫚儿想在这时感受那份真心,已然是刻舟求剑。
宁菘蓝回答不了沈嫚儿的话。
她神色难看的站起身,左右找找水盆,逃出门外去帮沈嫚儿打水。
已入秋的时节,庭院里零星洒着落叶,萧瑟的风吹得周遭簌簌作响,打在人身上又惊起一片冰凉。
过了好一会儿,宁菘蓝僵硬着冰凉的手,端着一盆刚烧好的热水走进房间,却看到沈嫚儿已然进入了梦乡。想来是刚刚下半身太冷,被冻得睡不着觉,宁菘蓝帮她盖上后很快就疲惫的睡着了。
宁菘蓝叹口气,拿着帕子一点点帮沈嫚儿擦拭身下。
若是几天前有人告诉她,她会这样帮自己仇人擦身体,她定会笑那人失心疯了,可如今,面对如此惨状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就当这是场意外,过了今天,她依然不会放过他们。
烛芯被剪了一次又一次,蜡泪在烛台上渐渐堆积,夜已深了,连贵人脚边的守夜丫鬟都打起盹,此时,宁菘蓝才完成手头上的事。
她擦擦鬓角冒出的细汗,小心翼翼地推开窗翻了出去。直至走远时,她才又回头看一眼,凝望那扇已经被关严的窗子,心里又有了决定。
“金书,沈嫚儿的人生走向是固定的吗?”宁菘蓝闭着眼,在意识里戳了戳金书的封面。
金书先是整个颤了一下,接着翻开显像:
只要她与燕谨之在一起,就注定走上同生共死的结局,所走之路也如书中描写进行。
“……意思就是,如果她不和燕谨之在一起,她也许就不会做那些坏事了?”
“奉劝宁菘蓝小姐不要贸然改变剧情走向,一旦失败,极有可能进入循环。”
金书的警告冰冷且警醒,让宁菘蓝妄图招安的心思又灭了不少,无论如何,她需得先自保,才能考虑别的。
她本想着,前世沈嫚儿爱燕谨之爱得太过畸形,所以才予取予求,助纣为虐。如果这次沈嫚儿不那么偏执,也许她能将沈嫚儿策反,让她去做卧底里应外合……
可是一个恋爱脑,是那么容易策反的吗?
宁菘蓝摇摇头,将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脑袋,对沈嫚儿有所动摇,但对太子的杀心倒是与日俱增了。
一夜过去。
清晨,皇宫奴婢皆已起床侍候主子,宁菘蓝昨日睡得晚还没醒来,可另一边,太子已经带着人去到了沈嫚儿的寝殿。
寂静的殿内,门骤然被大力推开,带起的破风声吓得还在睡梦中的沈嫚儿一个激灵,她猛然睁开眼,发现几道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口,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燕谨之打量着好好窝在被里的沈嫚儿,扫了一圈身后的宫女,语气沉沉:“谁帮她清理的?”
宫女们一个个摇着头,神色慌张,相互对视想从同伴眼中找些什么,可彼此俱是惊慌的眼神又告诉她们,这里的每一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燕谨之踱步走近,看到沈嫚儿瑟缩了一下的肩膀,他顿了下,勉强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嫚儿乖,告诉夫君,是谁帮你清理的?”
“……是,姐姐。”她低着头,环抱着自己的身子,明明很害怕,却又忍不住看了燕谨之一眼又一眼。
“哧,”燕谨之忍不住哼笑一声,他神色讽刺的重复了一遍沈嫚儿的回答,“你说是宁菘蓝,蹲在你腿边,帮你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