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棠庐恢复了平静,江庭芜下床的时候,床边的那点儿热气也全部消散了,她静静地坐在床边待了一会儿,才走向窗户那一边。
昨夜她与镜舟下了一盘棋,如今最后的那局棋还在桌上,结局与他们第一次下棋时没有差别。海棠花从上至下怒放着,把从外打进来的光都给染红了。江庭芜把窗户完全推开,任由屋外的冷风把海棠吹得七零八落。
镜舟的回答便是离开,他没有与江庭芜道别。
窗外的雪景已经要消散了,大约是镜舟离开的时候用日晖之灵将那点儿寒意全部驱逐出去了。飞鸟又一次逡巡在神弃之地的上空,嗡嗡的,带着漫野的庭芜草跟着晃动,让江庭芜仿佛听见昨日的那些荒唐与惘然。
她坐在窗边,出了许久的神。
镜舟走后四日,江庭芜才从神弃之地离开。
她甫一到阎罗殿前,便见到迹鸦站在门口迎接她。
江庭芜这回把面纱撤掉了,迹鸦并不确定她是不是那天夜里的仙君。于是只能凑上前去,试探着辨认她的眉眼。
江庭芜笑了笑,道:“我是江庭芜。”她看见了她脖颈上的伤,顿了顿,又道:“母亲祂们为难你了么。”
迹鸦摇摇头,说:“是合章法的考验。我也是如今才知道,自己离阎罗殿的其余仙君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
江庭芜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说出口。
她知道迹鸦最不需要的便是怜惜与恻隐,她是生在崖壁上的野花,风吹雨淋也能依旧恣意挺立,向上着野蛮地生长。
江庭芜淡笑了一声,把那点儿关心的语气全部换了,说:“我没有说今日回来,你到这儿来等我,应当是母亲的意思吧?”
迹鸦点了点头。
“祂让你来做什么?”江庭芜语气里的那点儿关心彻底淡了,迹鸦听出了里头的僵硬。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平铺直叙地回答了江庭芜的问题。
“是人界的人皇在昨日叫底下的仙君送来了求助帖,帖上并没有写明求助的具体内容,但却说,若是天界与阎罗殿愿意相助,祂愿意将只生长在人界的离魂草,送给殿主与天帝。”
江庭芜听了,沉思了一会儿,说:“离魂草对飞升成神大有裨益,比血瞳之域的樊萤草功效还要大。当年,祂便是在误打误撞食用此草之后,才得以飞升,并以离魂草的生长地为中心,创造了人界......”
她自顾自地说到这里,又皱眉道:“什么样的忙,能让祂愿意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都送出来?”
迹鸦也在思考。
“罢了。”江庭芜说,“母亲那边的意思是什么?”
迹鸦说:“殿主让主子自行决定。祂说,您要开始学会选择,以及承担选择的后果了。”
江庭芜笑了笑,道:“是祂能说出来的话。”
“那您打算去么?”迹鸦问。
江庭芜却没回答,只是继续问:“欲燃呢?她去哪了。”
迹鸦愣了一下,继而才意识到她是在问轮回冥君,回答道:“轮回冥君已经带着鬼寒军回到阎罗殿了。”
她说完,又似乎意识到自己应当把知晓的一切全部告知于她,于是又补充道:“天界的那十万联军回到天界之后,暗桩的雾澜仙君来了消息,说是天帝将他们全部好生安置在了照玉殿,至今没有让他们回到自家殿里的意思。”
江庭芜嗤笑道:“果然。”
她问道:“那位山月统帅呢?”
“天帝并未取消她的统帅身份,但已经让她回了星沙殿。”迹鸦说,“如今,那十万联军是由照玉殿的灼戾仙君领着。”
江庭芜看向她那边,轻轻地笑了笑,眼神里均是不屑,道:“如今祂是连演一出的心情都没有了,若非忌惮着母亲与花姨,鬼寒军如今就成了天界的军了吧。”
迹鸦没吱声。
“不说这个了。”江庭芜说,“回去吧。”
迹鸦差一点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道:“主子不打算帮人皇这个忙?”
“神明都不能做成的事情,我就是去了,也是徒劳。”江庭芜轻笑说,“我还没有自大到这般田地。”
她这边方一说完,就见那头有人小跑过来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