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谢遥生不自觉停下来脚步。
那道佝偻着的身影在转身时似乎挺直了些脊背,带着些翘首以盼的样子向来时的方向张望。
借着不算太黯淡的月光,谢遥生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个脸上有着深深沟壑的老妇人,岁月的痕迹遮掩不住她柔和的本性。老人的脸上挂着似乎永远不会被湮没的慈祥的笑,一双眼眯起,视线就这样遥遥落在了谢遥生身上。
她的脊梁微微直起,像块被风沙磨砺过的顽石,又像是在执着的等待着。
谢遥生看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出手,将那封被好生折起的信纸取了出来。在明月的辉映下,那原本被水浸湿已经发黄了的信纸此时却显得光洁如新,一行行字迹从纸底显现,漆黑的字迹在并不明亮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祖母亲启。
谢遥生看到这行字,神色微凝。还不待他再仔细看时,信纸就被一阵风带离了手中。
老妇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信纸,像是对待个刚出生不久的金贵的小娃娃似的,神色遣倦。她仍旧低着头,可身形却止不住向后退去。
谢遥生与沈自渡对视一眼,忙运起灵力跟了过去。
这显然已经变成一缕残魂的老人,就是先前江亭云在柴房中发现的那个已经化为白骨的老妇人,或许是心中还残存着无法消散的执念,这才导致她并没有去向往生,至于是何执念……
她手里那张信纸被风吹得作响,一滴看不清的泪从她眼角落下,混入泥土。
这封信是那位永远也回不到桐丘的书生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是拯救如今桐丘城诸多城民的唯一希望。
这一路很长,长到谢遥生早已不知道跟着走了多久,沈自渡自打一开始便使了传音符叫散落四处的弟子们跟上来,可过了许久周边还是不见他们的身影。而更奇怪的是,就连一直都聒噪不息的虫鸣声似乎都小上了许多。
前方那道苍老的身影停了下来,月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照在她身前那一块向上隆起的、寸草不生的小土包上。明明有光,却不显得明亮,几只玄鸦怪声叫着,速度极快地从半空略过,在地上打下几块阴影。
静,是一种令人心底发凉的寂静。
谢遥生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却被沈自渡伸手拦住了。
“这里不对劲。”
土包前的老妇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此地的怪异之处,眼中仍旧闪着泪花,信纸莫名从她手中滑落,缓缓飘落到小土包的顶上。这土包不高,可对于一个矮小的老人来说却也如登天一般。
她伸出双手扒在泥土上,垫着脚去够。残魂没有重量,是可以随着心意自由移动的,就像先前赶来这里那般速度极快,来去无踪。但此时她的脚下却好像坠上了千斤顶,怎么都抬不起来。
谢遥生拨开沈自渡的手飞身而上:“别……”
话音刚落,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就从土包中逸散出来,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老妇人的身影就从这方天地间消失了。
事情发生的都太快,若不是土包顶上还落着那份信,这一切都像是个颇显荒诞的梦境。
月光再次洒落下来,可这一次却明亮许多。虫鸣不知何时又开始聒噪起来,伴随着阵杂乱的脚步声,玄鸦从树梢上惊起,扑簌簌飞远后只余下几片散落的枯叶。
谢遥生将那封信再次拿回了手里,原本因为水渍模糊不清的文字此时更显得模糊,像是被人刻意又涂抹掉般,已然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树丛被拨开,赫然是气喘吁吁的江亭云,他站住脚步,抱拳行了个弟子礼。树丛刚落下没多久,一双素白的手就再次将其拨开,他身后跟着的薛妄昂首走了过来,若茗偷偷拽着他的衣带,小心翼翼从后边探出了头。
“这是哪里,看起来好可怕……”
谢遥生简要地将方才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给了众人,说道老妇人忽然消失时,他顿了顿,轻叹了声道:“这事很是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那一阵异香来得确实古怪,只是瞬间就将老妇人的残魂就吸了进去。
“或许是这土包有古怪。”
沈自渡说着,就走上前去,学着之前那老妇人的样子,将双手覆了上去。
几息过去,无事发生。
沈自渡收回手,朝着紧盯着他的几人耸了耸肩:“没反应,或许我应该也变成个残魂?”
这笑话放在如今这等情景显得不是那么的好笑,谢遥生略过这句话,直入主题:“或许真只有残魂才能‘召唤’出那异香,从而……”
他看着那不是很高大的小土包:“进入那里。”
谢遥生有种很强烈的直觉,或许找到进入其中的办法,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薛妄点点头:“可我们又如何进入?”
这问题问得着实好,一群剑修当即被这问题问住,缩起眉头思考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