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你还没闹够吗?天柱岌岌可危,成败在你一念之间!”
“一个人的命和天下人的命,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卓云,算我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天下人的命……”
卓云伫立风中,面如死灰地望着众人,曾经和善的师友已变得面目狰狞,比摇摇欲坠的天柱更可怕。他的嘴唇裂出鲜血,再说什么已是徒然,没有人听他辩解,也没有人在意楚轻辞的生死。不,他们在意,他们巴不得楚轻辞立刻就死!
“快看,来不及了!天柱塌了,大家快逃命啊!”
群山拱卫的南天柱,那座气势磅礴直耸云霄的巨峰崩了,偌大的山体裂出数道深沟,大大小小的石头落下来!悲戚的哀求声、焦急的催促声和凄厉的叫喊声被湮没了,无数剑光从漫天尘土中飞出来,像坠落的流星,又像四散的萤火虫,道士们御剑逃命,有些反应迟缓的、灵根浅薄的或时运不济的被落石砸中,成了一滩污血碎肉……
这哪是钟灵毓秀的抚仙山,分明是剥皮拆骨的屠宰场!
绝望中,一声清越嘹亮的啼鸣破空而来,竟不似人间之音。有人忍不住回头看,只见一抹红光从翻滚的尘土中透出来,像是一团燃烧的火,越来越红越来越亮,遮天蔽日的烟尘亦不能掩其锋芒。
“是楚轻辞,是凤凰!”
“快看,凤凰在重铸天柱,天下苍生有救了!”
“我们的性命保住了!保住了!”
那团红光绕着天柱盘旋,而后攀援上升,崩塌的石头仿佛听到召唤,纷纷飞回天柱,回到它们原本的位置,留下遍地的尸骸和未散的尘埃。众人大难不死,又是感叹又是欣喜,只有卓云一个人伤心欲绝,怀里的尸体还是温的,他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红光冲向天际,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终于绝望地嘶吼而出:“楚轻辞!”
……
此后三个月,修神道陷入腥风血雨中:天柱上接天门下通地府,其震动使得人间和地府的连接出现裂痕,恶魂厉鬼逃亡人间;天柱坍塌更是震碎了抚仙山锁妖的结界,无数邪祟四散逃窜。仙门诸家疲于除祟,再无暇顾及其他,卓云的事暂时被搁置。
又过了三个月,这场惊天动地的浩劫进入尾声,对卓云的声讨愈演愈烈,众人眼巴巴地看热闹,想看抚仙门如何清理门户,谁知当事人却叛逃师门,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失了?”孙道士举起酒杯,神秘兮兮地说:“肯定有见不得光的勾当。”
“孙师兄此话怎讲?”同桌的王道士热衷是非,闻言两眼冒光。
姓孙的受到鼓舞:“王师弟,章师弟,刘师弟,卓云不是神,岂会凭空消失?听说是抚仙门徇私放走了他,对外谎称消失,唯恐受他连累。”
“早知道孙师兄五湖四海都有朋友,这等私密事都能探到风声!”
“师兄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其余三人都催他快说。
姓孙的更加得意,吆喝着伙计添酒加菜。那伙计脸上带笑手脚勤快,却暗暗腹诽:他们说的卓云是谁?名字听了上百遍了,还有那个楚什么的。这些个修仙的道士道姑,说人长短还遮遮掩掩的,索性痛痛快快说清楚。
孙道士吊足了大家的胃口,一本正经地说道:“抚仙门的新门主,也就是陶兰舟,嘴硬心软不顾大局,惦念与卓云的同门情谊,三天前的晚上偷偷放他走,又怕被人撞见,特地选了隐秘僻静的小道……”
“三天前的晚上,又是‘隐秘僻静的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有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难不成你恰好伏在草丛中,又恰好亲眼所见?”
几分调侃几分质疑,听这话分明是在找茬!
孙道士闻言回头看,只见角落里坐了一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宽肩长臂,脸庞硬朗,眉梢眼角透着些张扬,他身穿灰色布衫,桌上只有一碗清汤面。孙道士见他孤身无伴,吃穿又不似富贵人家,打心底轻视他:“我朋友是抚仙门的门徒,是他亲眼所见,也是他说与我听。”
“你的朋友姓甚名谁?在兰字辈中排名几何?”
“去去去,吃你的面条吧,瞎凑什么热闹,此等机密岂能说给你听!”孙道士转头对同桌笑道:“他还知道抚仙门有兰字辈呢。”
章道士沉吟道:“这半年妖邪当道,恶鬼盈门,仙门诸家损失惨重,老百姓更是死伤无数,以南天柱所在的巴陵最甚,据说十室而三空,到处是碎尸残肢!那抚仙门是南天柱的守卫,首当其冲险些灭门,门主陶白竹死了,大弟子隋兰亭死了,兰字辈弟子死得七七八八,剩下陶兰舟收拾烂摊子。陶兰舟新任门主,一边是整个修神道,一边是区区卓云,他岂会为了一个人人得罪仙门诸家?”
“陶兰舟才二十岁,黄口小儿,哪懂得其中利弊!”
“听说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门主,还是抚仙门的门主!名门大派的堕落由此可见一斑哪。唉,时也运也,假如他不是陶白竹的儿子,又假如隋兰亭没死,门主之位也轮不到他。”
四人接连叹息,闷头吃吃喝喝一阵,王道士耐不住寂寞,压低的声音有几分玩味:“楚轻辞的相貌如何?事发时我站在后面没看清楚,相传他是修神道第一美男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否浪得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