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顶着黑眼圈下楼,老李热情地招呼他:“林兄弟想吃点什么?”
“昨天的饭还卡在这呢。”油腻腻的包子肉香熏得他反胃,卓云的手在咽喉处比划着:“我实在吃不下了。”
“昨夜你回来的太晚,我特意留了好东西。”老李神神秘秘地把卓云带到一边,还以为他的酒瘾又犯了,没想到他递过来一个小布兜:“保你今天喜结善缘!”
卓云打开布兜一看,里面有块折叠的红布,手掌大小,不由哑然失笑:“老哥哪来的好东西?这是……”
“你不知道其中的玄机。” 老李遮挡着生怕别人听见:“这是从神使大人衣袍上剪下来的,你将它揣在身上,肯定能被神使大人选中。”
“剪神使大人的衣袍,不等于拔老虎的胡须么?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得值多少银子?我可没钱啊。”
“别人要,千金不卖;送给你,分文不取。我接触过许多道士道姑,和你最有缘分最谈得来,恰好你又是懂酒爱酒之人,不如给你卖个顺水人情。”
卓云没觉得自己有特别之处,也没想到能轻易结交朋友,推辞着不肯要:“老哥应该自己留着,倘若真有裨益,不妨去通神殿求个家财万贯,好过迎来送往地做生意。”
“我倒是想留着,可是我留着没用啊。”老李痛心长叹,不留神说了一句:“这东西只能给道士,说是有什么灵根才行。”
“这话是谁说的?”卓云心生警惕,说得意味深长:“难不成是指定给我的?”
老李的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不肯说:“你别问那么多,别人想要还求不到呢。”
这话有些可疑,卓云更不肯要来历不明的东西,老李却非要给他,撕扯着塞进他怀里,不小心碰到乾坤袋。卓云登时变脸,他出手又快,一把攥住老李的手臂。
老李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出声惨叫,再看对方神色冷峻,捧着胳膊怯怯地退了两步:“林兄弟,我,我没有坏心……”
那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卓云知道下手重了,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暗想:到底是谁这么好心?好心还是恶意,去了通神殿就知道了。
通神殿外挤了许多人,或引颈盼望,或聚众饶舌,人群中有人向他招手,正是昨天认识的小朋友徐放鹤。卓云打趣他:“不是找到朋友了么,怎么还来凑热闹?”
果然,徐放鹤努了努嘴:“潇潇来了,我跟过来看看。”
不仅闻人潇潇,抚仙门的人也来了。幸亏中间隔着许多脑袋,徐放鹤不敢靠过去,卓云不想靠过去——他虽然改头换面了,仍怕被张兰宁认出来。
突然人群骚动起来,又快速归于沉寂,原来是通神殿的门开了。
卓云和徐放鹤站在外圈,远远看见两扇高大的朱漆大门向外打开,喧闹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从门内出来两个垂髻小童,穿着红色衣裤,拱手齐声唱喏:“有缘聚之,缘尽散之,神使大人有请。”
众道士都成了最守规矩的人,一脸的恭敬虔诚,排成长队鱼贯而入。
卓云随着人群挪动,跨过门槛时特地看了看,两个红衣小童竟是一对龙凤胎,左边是男孩,右边是女孩,女孩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卓云略微怔了一下,他想起来老李给的布兜,登时有了怀疑对象:这对龙凤胎在通神殿做事,偷点东西应该不难,或许还能做点别的手脚。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管多么危险的事,只要有利可图,就有人冒险,让他纳闷的是为什么要给自己呢,自己既没钱又不认识他们。
身后的朱漆大门缓缓关上时,恰好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下来,走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巍峨的主殿。殿内有九座高大的石柱,雕刻着鱼龙图,石柱中间有座高台,高台上飘着红幡燃着红烛,是神使选信徒结善缘的地方。
在场的道士估计有几百人,聚在殿内也不拥挤,徐放鹤耳语道:“听说这座大殿是一夜之功,实在想不出来是怎么建起来的。”
卓云也想不明白,他一直留心观察着,甚至偷偷摸过几下,朱漆的大门、脚下的石板和威武的石柱都是实物,不是障眼法做出来的假货。建造这么一座雄浑的大殿,少说得几个月甚至上年的工期、上百个石匠木匠泥瓦匠、大量的泥土石材木材,不可能不惊动旁人。修神道的术法众多,亦不乏离奇诡异之术,难道大殿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或凭空飞过来的?
想到这里一个荒唐的念头冒出来:神能移山填海,相传夸娥氏二子一夜之间挪开王屋和太行两座大山,凡人虽不能与神比肩,或许可以挪移一座大殿?他又觉得太荒唐,那得有多么深厚的灵根多么强悍的灵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