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辞要去关门,卓云拉住他:“别靠近门口,小心……”话音未落,一截枝条伸进来,活像章鱼的触手,猛地缠住他的脚踝。
卓云经历过这些,不等楚兄弟被拖走,他一剑斩开树枝,刚要乘胜追击,不料手腕传来钻心的剧痛,手一松,长剑脱手而去。不知何时不知何物,竟然咬在他手腕上,撕掉一块皮肉!伤处深可见骨,鲜血直冒,边缘隐约有人的齿痕。
当年不是这样的!
疼得真真切切,哪像是梦里?周围没有别人,是谁咬伤了自己?卓云没工夫细想,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楚兄弟已被拖出门外。
吴老道高喊道:“有邪祟!快救人!”
“老道士别去!”卓云孤身冲出去,凌空点了火符,把楚兄弟抢在手里。彼时楚轻辞胆小怯懦,早已吓得脸色惨白。
火符悬在半空,把来者照得清清楚楚,是一株成了精的垂柳。
柳树粗壮繁茂,细长的枝条随风而动,不时飘落几片叶子,仔细看树干中间嵌着一个人,半边身子悬在外面——那不是树精修炼出的人形,而是被它禁锢的尸体。尸体腐烂了,恶臭扑鼻,嘴唇一张一翕,居然还能发出声音:“他,就是他!把他交出来!”
卓云知道它要捉楚轻辞。
树木成精不稀奇,罕见的是它能脱离属地,还能借尸传言,按照陶兰舟的说法已是凶。面对这样可怖的邪祟,当年的卓云会胆怯,甚至会吓得两股颤颤,可如今的他面不改色,说的话透着些傲气:“凭你也敢从我手中抢人?”
“把他给我!把他还给我!我要他的血肉!”傀儡面目扭曲着,双手不住地撕扯头发,树精发怒了!伴随着傀儡几声嘶吼,树冠兵分两路,一路攻向卓云,另一路劈头罩下来想裹住楚轻辞。
楚兄弟吓坏了,抱着头缩成一团,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卓云见不得他这样,即使是梦里也不忍心,因此想速战速决。卓云盘算好了,等树冠攻过来时,不退反进不守反攻,以他如今的修为三招之内能劈了树精。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电光石火之际,树精的奇袭已到眼前,他根本无力反攻——攻击来得又快又狠,而自己的动作又慢又弱!不,不是树精变强了,而是自己变弱了!
卓云惊愕地发现这场梦不仅困住了他,也困住了他的身体和修为,他不再是修神道谈之变色的高手,而是静心观初出茅庐的草包!
一蓬枝叶拢过来,凶悍如刀风剑雨,沾着皮肉就是一道血痕。
卓云用不了厉害的符箓,也使不出结界和法阵,只得勉强舞出一簇剑光,将蜂拥而至的枝条斩碎。枝叶如雨后春笋,斩了一波又生一波,源源不断的攻过来。双方交手几招而已,他的后背和胳膊就遭了殃,衣衫被锋利的枝叶割破了,鲜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像是一朵朵歌颂勇者的花。
卓云越打越累,他的脚步沉重迟钝,犹如被绑了双腿;剑招迟滞无力,尚不能收放自如;而灵根孱弱如游丝,有动辄则断之危。
当真是实力悬殊,心余力绌!
形势严峻一如当年,卓云把火符都点了,十几团火绕在两人周围,像鬼火似的悬浮着。柳树怕火,嗖的一下收回枝条,不敢靠近却也不离开,远远地围着两人打转。
符火的威力有限,只是看起来恐怖,其实就是照明的空壳子。
再拖下去只有挨打的份,楚兄弟也岌岌可危,卓云心里着急,打又打不过,困在梦中又逃不了,虚张声势地斥道:“我看你修行不易,姑且放你一马,再不走小心烧成飞灰。”
傀儡不走,仍念叨着:“我要他的血肉!我要他的血肉!”
吴老道远远地喊话:“山下到处是人,细皮嫩肉的人多得很,干嘛偏偏要吃他?”
“是你们先惹事的!”树精气得根须乱窜枝叶翻飞,那傀儡的眼眶中流出血泪,控诉道:“我们在山中百年,与你们无冤无仇,而你们杀上门来,不仅杀了我的同伴,还抢了我们的粮食!我闻着他的气息而来,追了几个日夜……”
滕树相依,它和鬼山上的藤妖是共生的好友。
“你这树精还会欺软怕硬,弄死藤妖的人不是我,你要报仇该去岳阳的抚仙山,找那个叫陶兰舟的。”说到这里,卓云忽然转向吴老道,语气有些玩味:“找他也行,反正都是兰字辈的。”
吴老道没听见后半句,高喊道:“快去大殿!”神像是神在人间的替身,受香火供奉,威严不可侵犯,妖邪不敢亵渎。
楚轻辞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