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某一天，只是偶然间，他偷听到了一场女生之间的对话——不，那与其说是对话，倒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霸凌比较合适。

起因是他——理所当然地，难道还会有其他理由吗？由一个女伴突然发出的嘲讽感叹，大意就是明明之前邱蓁蓁和谭宗明打得火热，现在却突然划清界线，一定是被讨厌了吧之类的。

“最近都比较忙吧，”邱蓁蓁懒散地敷衍着，“不过你提醒我了，确实好久没有约他——可是一想到要进行社交就提不起劲。”

“你就嘴硬吧。”那个女孩持续嘲讽道，“之前不还是围着他转么？”

“那是当然，好看的宝石谁都喜欢。”邱蓁蓁憧憬的语气倏忽冷了下去，“可是啊——

“要是宝石名气太高，无数的麻烦也会如影随形。”她这样说道，“我要的是能够点缀在裙子上让我变得更受欢迎的装饰，而不是必须要放在红色天鹅绒垫子里、要好好保养的展览。谭总确实是个很理想的男朋友，钱财和权力都是顶尖的搭配，人也没有那些纨绔弟子那样的坏脾气。可我不会选他，毕竟仅仅只是有一点点牵扯就有像你这样的麻烦找上门来了呢。”

在那一刻，谭宗明确定了，邱蓁蓁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是那种绝对不可以交付真心、一不小心就会连人籍都丧失的家伙。

“眼光高到连谭总都看不上，那你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似乎是不忿于自己被称作“麻烦”，那个女孩继续质问道。

“真是的，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明显了啊。”仿佛是对同伴的愚钝而感到困惑，邱蓁蓁叹了口气，“谭总是凡人的顶配，那我看到的肯定在那之上啊——

“那就只有神明了啊。”她用甜蜜憧憬地说道，“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仅仅在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确定了邱蓁蓁身上那种异样感来源于何处——

即便是对所有人都是微笑着，即便对他做出亲昵地举动，可那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如同操控游戏角色一般，谁也不会认为那个角色就代表着自己一样，邱蓁蓁对他们所有人表露出来的一切，当然也不属于她自己的真心。

当直面于和常人不同的人时，绝大部分人都会感到恐惧并试图逃离吧？那几个女孩也是一样。

可是谭宗明不同。

面对于危险，他为了明哲保身当然会选择退避；可是同样的，却又难以抑制地被他们所吸引。

“你把她们都吓跑了，往后在舞团可能很难待下去。”他从藏身处走出来，对邱蓁蓁说道。

如他所料的那样，对于明显被听到了所有谈话的自己，邱蓁蓁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市芭蕾舞团已经给我发了邀请了，我下周过去也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的存在，所以就算暴露了真面目也无所谓。就像是游戏里那些任务npc，哪怕冲他们挥舞着武器，在点击对话的那一刻，他们仍旧会笑意盈盈地回答。

从邱蓁蓁的态度里，他读出了这层意思。

“——解决了？！”等到曲筱绡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看着据说是解决这起事件中的头号功臣——这家伙正对着手机傻笑，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筋的职场新人。樊胜美和关雎尔犹豫着不敢问，毕竟“谭总特聘”这四个字就足以打消他们的所有勇气；安迪只是一开始有些好奇，现在事情过去了她的好奇也慢慢消退；只有曲筱绡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凑了过去，这可是人脉啊，她怎么能够容忍一条搭上谭宗明的通天大道放在自己面前她却毫无动作。

“蓁蓁啊，”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亲热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我听樊姐说你在大学工作，我脑子不行只知道赚钱，所以最崇拜学霸了。你能帮上谭总的忙，在大学里一定是最厉害的人吧？”

“就是一般教书而已。”毕竟其实她更想去做研究。

“MHC分子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家族，目前我们知道也只有很少一部分。”她想起大学那堂课，仅仅一张ppt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芝麻大小的字，远远看上去仿佛是什么精密仪器的电路图。而他们的教授，在最下方圈起一个尾指第一节那么大的红圈，告诉他们那就是他的博士论文，“你们可以看到，个人的研究看起来很复杂很困难，但其实只占整个家族的一点点。”

“这就是免疫学，这就是我们学习研究的东西。”

在那一个瞬间，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就像是目睹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你仅仅只能瞥到它的冰山一角，也仅仅只能理解那么多的信息量，却还是被它的庞大繁复所吸引。那张只能什么都没能看清的ppt幻化成耗费千万人的人力时间金钱才筑起的宏伟建筑，每个芝麻大小的字都是每块用尽心血才做好的砖块，它们层层叠叠垒在一起，才有了这座甚至目前来说还只是半成品的建筑。

如果、如果我能成为其中的——

那个时候，她渴望地看着那张图，完全痴了。

而听了她的话，曲筱绡却暗地里撇撇嘴，觉得她只是在藏拙。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她总能磨出搭上谭宗明这种金融大鳄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