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七年级下学期的事情了，当时的辛西娅越来越重用黑巫师，手段也越来越偏激，手下的人心早已离散大半。一些从前的支持者为了找出她的弱点，竟想方设法将一只博格特引到她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博格特变成了她自己的样子，用同样的姿势，睁开一双血红的眼。

站在她身前，如一面纤毫毕现的镜子。

辛西娅举起魔杖指向博格特，博格特也举起魔杖指向她，她们使用了一模一样的咒语，不是滑稽滑稽，是阿瓦达索命。

她们同时被击中，但冒牌货的咒语只是做做样子，并未生效。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故意为之，没人看到她镇定表面下的六神无主，没人看到她用了一个僵直咒才止住右手的颤抖。

辛西娅凝视着茶水，一圈涟漪从中荡开，她的脸在水里摇摇晃晃。

“我害怕见你。”她低声说。

“所以现在才来。”对面的她说。

她点了点头。

“可你还是来了，为什么？”

“也许……也许是因为……我重新找回了目标。有目标指引，我知道必须得跨过这个坎儿。”

“你的目标是什么？”

迟疑了一下，她却没答出来。

“让我们一起回忆，好不好？”对面的她温柔地笑了，“苏醒以来，你都为‘目标’而做过哪些事？”

“我收服了一些手下，安妮，埃德蒙，翻到巷四人组，还有斯内普和纳西莎……对了，还有三只家养小精灵，潘妮也回到了我身边。我希望能建立自己的宣传喉舌，对抗魔法部的舆论垄断，为后续所有事业布局。我成立仙瑞制药，正在摸索魔药的工业化生产，希望这能激活整个巫师社会，但在原料方面遇到了一点困难。”

“要想获取大量动物性原料，必须同斯威汀山谷合作，而且，和他们合作开发资源也是最快积累原始资本的方法，但她们有点不识好歹……算了，不提这个。我想同你聊聊，其实是因为另一件事，我现在又面临了当初的抉择，纳威的父母，也许古代魔法可以救他们，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选……”

“我在听，我们一定会聊到的。”她说，“不过，还是先来看看眼前的问题吧。到底是什么样的目标，驱使你做了这么多？”

即使对面的人就是自己，辛西娅仍然有点愠怒，“我不是为了找你聊这个。”

“辛西娅，”她第一次喊了自己的名字，安静地对视几秒，她说，“也许，今天就到这里吧，你还没有准备好。”

辛西娅抿紧双唇，粗暴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她想要站起来，转身离开，她几乎就要站起来了，她即将——

但她意识到，离开这里的真正方式并不是拍拍屁股走人，而是打碎这片空间，中止自己的冥想。

她的双脚离了地，旋身搁在宽厚的沙发扶手上，她让自己整个人横躺过来，枕着扶手闭上了眼睛。

“没有什么目标，”她说，“我要求布莱特效忠时没有目标，随手丢下一箱福灵剂，引诱翻到巷的魔药商入我彀中时，也没有目标。我决定改变世界，只是因为无事可做。我没有信念可坚守，没有意义可执着，没有价值可追求。从来没有某种梦想或目标在驱使我，我只是本就如此。你说它是天性也好，本能也好，野心也好——我只是不安分。”

“我只是享受世界在我掌中，因我而动。”

“一百年前，也是如此吗？”

“……”她骤然沉默。

“是吗？”

很久很久，她说：“不。”

她将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就好像仅仅只是闭着还不够……不够遮挡那些注视她的东西。

“不是的。”她说。

那时候，她想做很多很多事，她想带很多人去争，去赢，去干翻这个世界。

她的手掌湿了，她是不是在哭？她听到另外一个声音说：“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棒，你太厉害了，辛西娅。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哪怕只剩惯性，依然要摆脱阻力，拼命向前奔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