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哭声有些过于大了,父亲无助地抱住她,温柔地安慰着什么。
陆询舟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常。屋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雨点有节奏地打在玻璃窗上,四岁的女孩自觉将敞开的主卧门关上,出租屋的木门不隔音,但至少可以有效降低哭声的音量。
电视昨天被母亲失控地砸坏了,动画片看不成了,目光移向不远处书架上的绘本。它们本是买给陆询舟的,但她已经看不了了,因为这对于一个患有妄想性障碍的孩子来说足以造成连续一周的噩梦。
她去年被检查出了患有这种精神疾病,从医院走出来的那刻母亲悲哀地轻吻着三岁女儿的额头,犹如仙女怜悯受难者般,她的幼儿园生活仅仅开始了一周便以父亲办理退学手续为结果而结束了。
可是她现在实在太无聊了。
《大灰狼的诡计》。
她轻声念着。
大灰狼饿了。
他望向窗外雾蒙蒙的远山,那里隐隐约约的灯火象征着小羊一家今夜未眠。
淅淅沥沥的春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玄关处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小羊问:“是大灰狼吗!”
伪装成羊叔叔的大灰狼哑着声音说:“不是”。
敲门声愈发剧烈。
“再不开门,我要冲进来了。”
主卧里隐隐传来母亲的哭泣和父亲的歌声。
小羊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雨雾朦胧,她在剧烈地敲门,不,甚至算是砸门声中翻出窗子。玻璃窗关上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雨声。
这是十九楼的窗台,四岁的陆询舟站在上面俯视着楼下的万千灯火,等等,为什么会有灯火?雨势越大,大雾笼罩了人间,她看不见十九楼之下那辆停在极为隐蔽处的黑车。
站在窗台上向右摸,那里有一扇极为隐蔽的暗门,一个只能容纳两个人的隔间被巧妙地设计在此——它一定是借用了居民楼空间使用的漏洞。
大灰狼冲进了小羊的家。
他一枪打烂了电视机上方的全家福。
他一脚踹开主卧已经锁不上的木门。
他杀了羊爸爸。
他吃了羊妈妈。
他太饱了,所以放过了不知去向的小羊。
家里被弄得一团糟,血腥的气味很快弥漫到整个家。
动物邻居们听见枪声都害怕地躲在各自的家中,生怕将这不幸牵连到自己身上。
雨停了,天亮了。
大灰狼没有诡计。
绘本的故事戛然而止,四周的环境逐渐转到了另一个地方。
猴警官扶了扶眼镜,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抬头柔声问她:“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四岁的孩子双目无神地回答:“卿得辰。”
猴警官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您是否患有家族遗传性的精神病?”[一]
陆询舟猛然抬头看向他。
猴警官的脸忽然变成了人脸。
李玱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们。
李安衾抚慰似的将那只纤纤玉手放在爱人骤然攥紧的拳头上,暴起的青筋在妻子手掌柔和的抚摸下渐渐压下。